她的聲音很小且沙啞,她開始搖頭,起先是緩緩的,後來越來越快,嘴裡念叨著,「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筱寶在哪裡,不能說,不能說……」
葉筱錦早已被淚水模糊了視線,老莊見此忙一把抱住莊琴,不再讓她搖頭,那樣瘦的脖子,他擔心她搖著頭就把脖子傷著了。
莊琴確實搖著搖著就把自己搖暈了,一把栽進老莊的懷裡。
老莊重重吸了口氣,將手伸向莊琴的膝彎處,哭著道,「孩子,爹帶你回家。」
「不要。」那婦人在門外看到這一幕忙出聲阻止,只是晚了,老莊心中沉痛已經耗費了他不少力氣,加上年紀大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起女兒,懷裡的莊琴卻發出一聲慘叫,與此同時老莊才發現懷中的人根本抱不起來。
隨著老莊抱的動作,莊琴蓋在腿上的布也掉了下來,葉筱錦這才看見,她的一雙腳踝被成年男子拇指粗的鐵釘,釘在了床上,根本動彈不得。
莊琴剛剛那一聲慘叫幾乎要了老莊的半條命,再看到女兒的腳,心都要疼碎了,他輕輕放下莊琴,蹲在床上痛哭,而後重重一拳打在自己臉上,「是爹的錯,爹弄疼你了。」
他怎麼就那麼粗心的不知道掀開女兒遮在腿上的布看看呢,葉筱錦伸手攔住他要往自己胸口砸的另一拳,「莊爺爺,你把自己弄傷了,誰照顧莊琴姑姑。」
葉筱錦知道老莊這是心疼女兒,心疼得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安撫住老莊,她看了眼那鐵釘,應是加了玄鐵的材質,他們這樣貿貿然拔的話可能會血流不止,只能連同這床一併帶著。
但,走之前她得搞清楚莊琴姑姑這些年究竟受了多少折磨。
她咬了咬舌尖,壓下心中狂燒的怒火,恢復一絲清明看向那婦人,「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那婦人聽到老莊那聲琴兒便知關著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心裡悄然鬆了口氣,葉筱錦答應了她,找到人就放他們一家生路,性命無憂她才敢往門
口走近了些,見老莊要抱起莊琴,才想起自己上次看到的,忙出聲阻止,可惜晚了。
現在看到葉筱錦那殺意凜然的樣子,婦人嚇得忙又跪地,解釋道,「貴人息怒,不是我們,是莊子上的那些人,是他們,我男人就是不肯聽他們的話欺負屋裡的人,我們一家才被關了起來,我們真的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貴人息怒。」
「過來。」葉筱錦壓著聲音,示意那婦人起身跟著她往遠處走了一些。
那婦人還沒爬起來,就聽得老莊咬牙切齒道,「他們對我的女兒做了什麼,說?」
婦人看向葉筱錦,見葉筱錦點頭,才顫顫巍巍說道,「他們逼著我男人對屋裡的人行不軌之事,我男人不肯,他們又逼著我兒子,我們雖怕死,卻也不是那喪良心的東西,這樣的事情我們做不出來……」
在婦人斷斷續續甚至有些雜亂的敘述中,葉筱錦也弄明白了莊琴的遭遇,原來這些年她一直被關在這小屋裡,秦青畫時不時的就來折磨鞭打她一頓,後來有次莊琴逃跑被抓回來,她便命人在她的腳踝中釘上兩枚粗釘,絕了她逃跑的可能。
這都不是最殘忍的,最殘忍的是秦青畫當年被莊琴一劍刺傷了腹部,腹中的孩子沒保住,從那以後也沒了生育的能力,她一直想要個皇子傍身,可始終懷不上,每到這時她就偷偷來莊子上找莊琴撒氣。
莊琴骨頭硬,任由她折磨都不服軟求饒,秦青畫氣不過,就讓莊子上的管事和護衛們強了莊琴,務必要她懷孕,等莊琴懷上了,她再又命人將她腹中的胎兒打掉。
如此反覆七八次,莊琴也在這反反覆覆的折磨中精神崩潰,加上一直被困在這裡,人早已脫了形。
那看守她的壯碩婆子自不會幫她清洗打
理,時間久了便髒污得不成樣子,管事和護衛們開始嫌棄她,可是秦青畫的命令還在,管事他們只得從別處買男僕來莊子上,逼著他們去完成秦青畫的命令,讓莊琴懷孕。
那苦根一家原本是附近的村民,因為家中女兒生病借了銀子還不上才被賣身為奴,被莊子上的管事買來了這裡。
來這半個來月,婦人便察覺出了異樣,有次偷偷跟著那壯碩婆子到了這小屋,才知這裡竟關了一個人,那婆子隔幾天就送一趟吃食和水來。
有了這個發現便有意無意地打聽,才知曉了這莊子上的秘密,她這般打聽怎麼瞞得過莊子上的管事和那專門看守莊琴的壯碩婆子,兩人見他們已經知曉,便直接告訴他們買他們來的目的,便是要她家男人和兒子讓莊琴懷孕。
甚至告訴她,前幾年莊琴還有個人樣時,這任務都是莊子上的男人們來完成的,後幾年莊子上的男人們看不上莊琴,下不去手,他們才從外面買人來,同意的便在莊子上留了下來,像苦根一家不同意的,則是把命丟在了莊子上。
若不是葉筱錦他們來得及時,苦根一家也活不了幾日就會被他們弄死。
「毒婦,我要去殺了那毒婦。」老莊聽完婦人的敘述,目眥欲裂,渾身發顫著要往外面沖,被葉一及時抱住。
「莊爺爺,莊琴姑姑的情況你看到了,我們得快些把她帶回去讓程大夫治療,莊琴姑姑的命遠比殺了她重要,您信我,我會給您一個交代,給莊琴姑姑一個交代。」葉筱錦勸慰老莊,她又何嘗不怒,怎麼會有人惡毒成這樣,那個人還是她的生母。
老莊滿眼通紅掙扎著,「小小姐,我一時一刻都忍不了,就是拼著這條命我也得去為我的女兒報仇,往後你莊琴姑姑就拜託你了。」
莊琴的遭遇給他的心痛和衝擊都太大了,大到他連站在女兒面前都沒有勇氣。
「莊爺爺,莊琴姑姑……她的命不長了。」葉筱錦眼中眼淚滑落,就在剛剛看到莊琴的樣子時,她便問小幕要了莊琴的資料,她只有半年的壽命了。
老莊沒去思考葉筱錦是怎麼知道莊琴命不長的,只這一句就像重錘砸中他腦袋,嗡嗡作響,像重錘砸在他心頭,鈍疼得呼吸都困難。
葉筱錦也不想告訴他這個,可是看著老莊一副要找秦青畫拼命的架勢,她只能這樣做。
老莊果然停住了掙扎,他並不是不惜命,也捨不得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他這些年一直自責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如今知道女兒受過的苦,只覺唯有豁出這條命給女兒報仇,才有顏面面對女兒。
他知道即便沒有他,葉筱錦也會善待莊琴將她照顧得很好,想到這個他才敢丟下女兒去報仇,可葉筱錦說女兒的活不長了,活不長了,這四個字一直在他心頭徘徊。
不,他要陪著女兒,在她餘下的日子裡好好照顧她,等將來女兒解脫了,秦青畫若還活著他便拿這條命去和秦青畫同歸於盡。
老莊撲通一聲,跪在了葉筱錦面前,「小小姐,幫老奴洗去琴兒的記憶吧,老奴想她沒有痛苦的過餘下的日子。」
「好。」葉筱錦雙手扶起老莊,對葉一吩咐道,「放苦根一家離開,其餘人,殺!」
葉筱錦和老莊回到了屋裡,將莊琴連帶著那床還有老莊一併收進了空間,床一消失,這才發現,莊琴坐著的位置挖了一個洞,底下放著一個木盆,木盆中全都是排泄物。
這十來年,秦青畫沒把莊琴當人看。
「燒了這裡。」葉筱錦走出那屋子後,對身後的人吩咐道。
暗營衛的人辦事很快,不到片刻,整個莊子都燒了起來,葉筱錦看著身後的漫天大火,用意識呼叫小幕上線,「小幕,想換莊琴十年壽命,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