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公開審訊的一派見孝景帝出現,就嘩啦啦跪在了他面前,他們要捍衛皇家的顏面,葉家的悲劇已經發生,私下處理了廢后和姚相就可以,何必鬧得滿城皆知,甚至將來丟臉丟到別國去。
另一派則覺得,這樣擺在明面上審理,有警示作用,壞人做了壞事就應當受到應有的懲罰,而葉家的案子雖葉鴻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西夏狗賊過於奸詐防不勝防,兩國交戰,他們在戰場上打不過我們大胤的戰將,就在背後對他們的家人使壞,令人不齒,真要丟人,也是他們西夏丟人。
他們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了這檔子勾當,卻沒被揭發出來,他們會沾沾自喜皇上不夠英明,有可能下次故技重施,發表這一派言論的大多是年輕的學子,他們還沒被官場打磨,稜角還在,熱血也在。
兩派都沒錯,立場不同,孝景帝抬手壓下他們的爭論,走到那十一馬車前,趕著馬車的人都是當初三公主身邊的百家姓兄弟,見皇帝走過來,很機靈地在馬車的油紙上掏了個洞,拿出一個玉米雙手奉上,「陛下,此為玉米,可代替大米食用。」
孝景帝接過,從上面掰出一粒放在嘴裡細細咀嚼著,禮公公想要阻止來不及,急得一身冷汗,皇上沒理會他,閉著眼睛感受著玉米被咬開後澱粉充斥著口腔,他年輕時在外遊歷亦是接觸過莊家糧食的,故而他知道澱粉最是能飽腹感。
這的確是個好東西。
將手裡的玉米遞給禮公公,指著那些反對公開審訊的人道,「給他們每人發兩粒,讓他們嘗嘗皇家的顏面有沒有這個能讓百姓吃飽肚子的東西重要。」
「你再拿兩個出來,讓百姓們也嘗嘗。」他對著剛剛給他玉米的小錢道,小錢忙又掏出兩根玉米雙手奉上。 ✳
皇上接過轉手遞給身後的朱子盛,「給百姓們嘗嘗,這是鎮南王世子妃替大胤百姓尋來的福音。」皇上也只捨得給兩個讓一部分人嘗嘗,其餘的都是要用來做種子的。
朱子盛帶著另一個禁衛軍,領命而去,今日圍著的百姓眾多,他們一人分了一粒,眼見著的東西不如親自嘗一嘗,百姓對吃飽肚子的東西更有話語權,將來種子發下去大家種植更有信心。
孝景帝走到南瓜車前,早有百家姓兄弟拿出了一個大南瓜,皇上抽出禁衛軍的佩刀,一刀砍下,南瓜被劈成兩半,裡面紅黃的瓜農發出南瓜特有的香甜味,禮公公忙蹲下將南瓜捧高了,孝景帝片了一薄片放進嘴裡,眼神一亮,想起葉筱錦說的,可做菜,可當主食,裡面的南瓜籽還可入藥,或者炒了做零嘴吃。
這,也是好東西。
棉花他是見過的,但大胤一直沒有棉花種子,往來商販弄來的那些棉花都是賣出天價,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邊境風雪季節每年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就是京城天子腳下也有因買不起禦寒之物的窮苦百姓而被凍死。
他也曾派探子去別國尋找棉花的種子,但是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種子,務農司沒有種植成功,如今葉筱錦在大胤種出了棉花,可見大胤的土地氣候也是適合種棉花的。
好,好啊,孝景帝心裡暗贊。
他又走到書籍那邊,隨手抽出一本,上面赫然寫著「三字經。」旁邊一行小字『兒童啟蒙讀物。』
孝景帝朗聲念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不知不覺就念完了,旁邊已有書生學子叫好,孝景帝心頭震撼,淺顯易懂,卻又涵蓋,『仁,義,誠,敬,孝。』朗朗上口間就了解了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若大胤的孩童自小便是用這等書籍啟蒙,何愁大胤無人才可用。
他又抽出一本《生活百科》,隨手翻開一頁,記載的是『毛毛蟲外面有一層毒毛,人被它蟄傷後,部分毒毛會留在皮膚里釋放毒素,被蟄傷的部位會痛癢難受甚至潰爛,因此,人被毛毛蟲蜇傷後,應用刀片順著毒毛方向刮出毒毛……』
孝景帝將書小心地放回去,滿滿的一車書只看書名便知都是難得的,他不知葉筱錦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書,但是這些書能推動大胤的文明是毋庸置疑的。
這一刻,孝景帝很慶幸自己選擇了接納葉筱錦,讓她一心一意為了大胤,如果他那時因著葉筱錦的出身而逼著蕭墨曄和她分開,大胤損失慘重。
憑著她手裡握著的這些東西,無論她投向哪個國家都會被君主所歡迎,而葉筱錦所求不過是要給葉家一個公道,他有什麼不能允的,「鎮南王世子妃的請求,朕允了,此案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聯合審理,明日已時朕親自聽審。」
「陛下,不可。」有個年邁的大臣出生反對,姚淑英這些年的囂張跋扈,肆意妄為,歸根結底是皇上不作為,若將姚淑英做的那些事情搬到台前,百姓可能會遷怒皇上。
孝景帝望著老臣渾濁的眼中有真摯的擔憂,心中動容,他是記得這位老臣的,姓李,在翰林院幾十年了,便是姚淑英臨朝期間也不曾動搖過對大胤皇權的擁護,他是真的維護著皇家的顏面,盼著大胤好。
他走上前,親自扶起那李老大人,「李愛卿,朕知曉你的心意,可朕貴為天子怎能還不及一個女人有勇氣有魄力。」
誠如葉筱錦所說,有些事情你逃避不代表就沒發生,人家可能不會當著你的面說,背後依舊會議論,與其如此不如擺在明面上。
再說了,誰規定天子就不能犯錯的。
孝景帝眸光環視圍著的眾人,聲如洪鐘道,「朕這些年被廢後用藥物控制,眼看著她做出種種惡行卻無能為力,直到前些日子,鎮南王世子和世子妃為朕尋得解藥,解了朕的困局。
葉家之事,朕有失察之責,廢后禍害我楚家江山這些年,朕亦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今日朕認下自己昔日所犯之錯,同意公開審理葉家慘案,是對大胤這些年的亂象撥亂反正,亦是對自己的反思。
往後,朕將功折過,帶著我大胤子民走向太平盛世,朕沒做到的,朕的子孫亦會為之努力,朕盼著你們能與朕共同努力,這大胤是朕的大胤,亦是你們的大胤,你們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