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錦看著紙上那四個字呼吸一滯,凝眸看向啞娘,「師兄的父親是京城顧家年少成名的顧臻顧將軍?」
啞娘點頭,這幾日她已經摸清楚了這是京城鎮南王府,所以葉筱錦知道顧臻她不覺得奇怪。
見她寫字慢又吃力,葉筱錦索性開啟我問你答模式,「你可是看到顧臻是被姚二和顧林合謀所害?」
啞娘又濕了眼眶點頭。
果然是顧林,想起她剛剛寫的你祖母,葉筱錦道,「顧老夫人知道顧臻是被顧林所殺,也知道你是知情人,她怕你泄密,所以割了你舌頭?」
見到啞娘再次點頭,葉筱錦憤怒的同時又覺得不對,老夫人若是怕啞娘告密直接殺了她更省事,不會只是割舌頭,除非,「她本想殺你滅口,知道你懷了顧臻的孩子,才放你一條生路,又怕你泄露秘密,所以才割了你的舌頭?」
桌上宣紙上的字跡被啞娘的眼淚暈成一片黑,她抽開,又寫道,「她關我,生子後殺,姨娘救,哥帶孩逃走,我被姨娘藏起,發現姚二,跟著他,被抓。」
竟是如此。
「老夫人不知道你會寫字?」否則怕是連她的手都會廢了。
啞娘苦笑,寫下,「通房,將軍私下教。」
原來啞娘竟是顧臻的通房丫頭,想必顧臻對啞娘挺上心,私下還偷偷教她習字。
想起那個為救無風而死的人,葉筱錦又替無風問了一個問題,「你兄長也是顧府的人?你被顧姨娘救出後,躲起來生了師兄,便將師兄託付給你兄長,你為何不同你兄長一同離開京城?」
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呈現,「會拖累兄長,我要報仇。」
「你剛生產,身體不好擔心拖累你兄長,便讓他帶著師兄先逃,你其實是想留在京城為顧將軍報仇?」
結合事情前因,葉筱錦又道,「你一個女子想要報仇多難,別說對付不了顧林,你連老夫人都對付不了,所以你又被抓住了?被顧姨娘所救藏了起來,結果你又偷溜出去發現了姚二,最終又被姚二關了這麼多年。」
啞娘羞愧地低了頭,被關在山洞裡的那些日子,她一次一次的自責自己沒用,既沒有為將軍報仇,又錯過了和孩子相處的時間。
現在又知道還連累兄長慘死,她的頭越來越低。
為自己男人報仇的心,葉筱錦能理解,但是啞娘一個弱女子還是個賣身為奴的丫頭確實很難。
葉筱錦已經弄明白了事情,便將顧臻的死,還有她從姚二手中救了啞娘的事情,以及自己最近都在關注顧家都跟無風說了。
無風剛剛一直在看葉筱錦和啞娘互動,大致也把事情了解清楚了,聽說他娘被割了舌頭關起來,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去母留子,又被姚二關在山洞鎖了腳鏈許多年,溫和的眼裡早已是一片腥紅。
他看向葉筱錦,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姚二在哪?」
葉筱錦拉著他的衣袖,「師兄,姚二在王府地牢,你隨時可以去,但暫時不能殺他,我需要他作證指證姚丞相。」
啞娘也抬起頭,拉著他。
葉筱錦解釋,「合謀害你父親的真兇是姚丞相和顧林,姚二隻是姚丞相的隨從,顧林六年前病故,我們查到顧林的死有顧實的手筆,顧實就是那個救你娘的顧家姨娘的兒子,他與你父親關係好,他殺顧林有可能是為你父親報仇,也有可能是為了西夏邊境守將的位置。」
啞娘聽到顧林已經死了,情緒有些激動。
葉筱錦等她緩了緩繼續道,「姚相將你爹的死栽贓給鎮南王,皇后對你爹有情,為此一直與鎮南王府作對。
姚相和皇后是殺我葉家人的仇人,我已經將你爹是姚相所害透露給了皇后,她正在查,我等著他們兄妹反目,將姚家徹底瓦解後,姚二失去證人的作用,他的命隨你拿去。」
啞娘擺手,在紙上寫道,「是好友。」
她記得二爺不止一次跟她感嘆,此生得蕭焰為知己,人生幸事,兩人有幾次在別院一起飲酒比武,關係親昵,她親眼所見的,說鎮南王殺二爺她不信的。
葉筱錦替她跟無風解釋,「顧將軍和鎮南王都是武將,顧家與鎮南王立場不同,顧將軍與鎮南王表面不合,私下是好友。」
啞娘想起葉筱錦先前說過的話,要光明正大報仇,讓死者的真相大白天下才能讓死者安息,她寫,「作證後殺。」
顧林已經死了,還有姚丞相,姚二這個證人還不能死。
無風看到紙上四個字,看著啞娘眼底澀紅,應道,「好。」
而後閉眸幾個呼吸見平復了眼中的猩紅,再睜眼,眼中恢復了清明,葉筱錦驚嘆於他的克制力。
無風對葉筱錦笑了笑,而後將啞娘先前撕亂的頭髮理到腦後,啞聲道,「兒在。」
啞娘執筆的手捂住嘴,嗚咽出聲,想起什麼,她又忙用袖子擦去眼淚,在紙上寫道,「趙玉芝,趙青山。」
無風看了眼,笑得眼裡發澀,用手指著趙玉芝三個字,「這是娘。」
又指著趙青山,「這是舅父。」
葉筱錦心中動容,無風沒有開口喚娘,但卻用這種方式認了娘。
無風將啞娘,哦,不,趙玉芝的頭髮攏好後,對著葉筱錦鄭重一禮,「師妹,謝謝!」
葉筱錦知道他是謝她從那山洞將趙玉芝救了出來。
這聲謝她不敢當,受之有愧,當時救出趙玉芝為的是想從她身上找出姚丞相的罪證,沒想到歪打正著竟是遇到了顧臻的枕邊人。
「受之有愧,我有自己的私心。」
都是明白人,瞬間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但無風依舊是感激她。
想起葉筱錦剛剛說,她最近在關注顧家,無風道,「師妹,她們還在別院嗎?」
「在。」
無風笑,「晚上陪我去一趟吧,回了京城合該見見祖母的。」
啞娘忙拉著他的手,滿臉憂心。
「您放心,我就是去看看,不會有事。」無風安撫,溫和道。
……
晚上,葉筱錦站在無風面前有些發窘,她不會輕功,也不可能對剛見面的無風展示空間。
無風揚眉,詫異之色絲毫不掩,「師叔說給師妹留了功法秘籍,按時間推算,師妹此時應是已經修到五重了。」
「還,還沒開始練。」葉筱錦第一次這般窘迫。
她先前帶娃還有各種事情沒時間,二是有空間很是方便,練功的事情就擱置了。
無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讀書不用功的廢渣學生,揉了揉眉心,一副無奈口吻,「明日開始,師兄親自督促你練功。」
葉筱錦想了想,確實應該把功夫練起來,便應了好。
最終是無風說了一句,「得罪了」便用輕功帶著葉筱錦去的顧家。
兩人突然出現在老夫人的房間,老夫人片刻慌張後平靜下來,「兩位是誰?來老身這裡有何貴幹?」
無風笑得溫和,「殺你。」
顧老夫人微怔後笑道,「老身這條命也活夠了,想拿便拿去吧。」
「你不問我為何殺你?」
顧老夫人笑,「知道了又如何,老婆子手無縛雞之力。」
話落,便閉上了眼,一副要殺便殺的模樣。
無風笑笑,「老夫人這是仇家太多,猜不出了,我也不喜拐彎抹角,我娘是趙玉芝,她說顧臻是我爹,死在這間宅子裡,我便來看看。」
顧老夫人猛地睜開眼,腳步踉蹌地走近無風,盯著他的臉瞧著,良久,突然笑了,「臻兒有後了,我的臻兒有後了……」
似是笑夠了,她道,「你想替你娘報仇,老身認了,動手吧。」
無風斂了笑容,「不只是我娘,還有我舅舅,當初他為護我被亂刀砍死。」
「老身並沒有派人殺你舅舅……」顧老夫人突然頓住了,她說不下去了,派去殺這孩子和趙青山的定是大兒子顧林,是她的包庇讓顧林害死了弟弟之後不思悔改,還能對弟弟的遺腹子趕盡殺絕。
這孩子殺她不冤,她道,「你舅舅的命也的確該算在老身身上。」
無風嗤笑,「老夫人想死,無風倒不想讓你如願了,俗話說,父債子償,顧林雖死,他的兒女尚在……」
「你想做什麼?」老夫人忽地陰了眉眼,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