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皇上突然不理事,皇后出現在早朝時,也不是沒有御史撞柱而死,眾臣們也不是沒有罷朝反對過皇后執政。
可結果呢,撞柱死的白死了,不讓皇后執政的結果就是朝廷那一個月來徹底暫停,癱瘓,京城人心惶惶,朝臣心思各異,邊境敵國蠢蠢欲動。
皇上始終不見人影。
他們這幾個老臣不是沒有懷疑過,性情突變的人會不會是有什麼苦衷,是不是被挾持,他們冒著被殺頭的危險夜闖皇上寢宮,得到的結果是,皇上親口告訴他們,他只是厭倦了,不想理政了。
要麼暫由皇后代理朝政,大事他來定奪,要麼他直接退位四皇子登基,否則,就看著這大胤朝覆滅亡國。
他們幾個嚇得當場跪地,最終選擇了前者。
由女子執政好過做亡國奴。
四皇子年紀小小就看出非明君人選,他若登基再由皇后垂簾只怕大胤離亡國也不遠。
他們選擇前者,是因為皇上跟他們交了底,大事有他來定奪,更是因為他們還寄希望於皇上有一天變回從前勤政愛民的樣子,這一等便是十幾年,他們幾個也漸漸冷了心。
可這次的宮宴,他似是又看到了希望,皇上不再像前些年那般遠著他們,反而讓他沒事多去宮中陪陪他,對蕭墨曄他們的安排也似是有掌回朝政的意思。
這事他和英國公談過,他亦是這般的看法。
但願,事情如他們猜想的那般,大胤能重回正軌。
老王爺拉回飄遠的思緒,對葉筱錦意有所指道,「筱錦,天總是會亮的。」
葉筱錦擔心的疏離嫌棄並沒有出現,蕭婭也遞了帕子過來給她擦手,她抬眸一個個看過去,他們的眼裡有關切有心疼,葉筱錦眼眶驀地就紅了。
若是她在那個世界所受的一切苦難,都是為了得到這個世界娘家和婆家的關愛溫暖,那些苦難再多她此刻都覺得值得。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貪戀這個世界的溫暖。
蕭墨曄似有所感,用力將她攬緊了。
老王爺看了兩人一眼,道,「這灰是揚不了了,便宜他了,你去旁邊歇會,待會我們去看看那陣法中又有什麼貓膩。」
而後轉向秋五幾人吩咐道,「把這裡面的東西挪到姚家為姚世安準備的墓穴中去。」
讓姚世安明日沒穴下葬。
……
葉筱錦讓秋五幾人留下巡視姚家這座祖墳山,順便看著那守墓的人。
設了陣法的祖墳,絕不會隨便找個人來看守,在看清裡面到底有什麼蹊蹺前絕不能讓那人跑了。
葉筱錦讓蕭墨曄丟了個火把進墓道,火把燃了一會就滅了,又丟進去一個,再滅,連著丟了幾個進去,直到火把沒滅,幾人才進去。
墓道並不長,也沒有安插什麼機關之類的,大概是覺得有陣法沒人能發現這座墓穴,加上姚家如日中天,盜墓的也不敢打姚家祖墳的主意,所以四人很順利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一間石門外。
不知是姚丞相過於自信,還是膨脹得厲害,這石門上的開關就明晃晃地裝在牆上,蕭墨曄用手一掰,石門便往兩邊打開了。
一間巨大的正正方方的屋子,裡面堆滿了金銀財寶。
葉筱錦看著這一屋子的東西眸底冰冷,上次火燒姚府已經得了不少東西,這裡竟也藏著這麼多。
蕭墨曄跟著葉筱錦在山洞裡見識過,連黃金床都睡過了,微訝過後便恢復平靜。
老王爺三人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蕭婭嘴巴都跟著長大,久久不能合攏,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她在邊境一個月的月銀也才一兩。
這夠邊境將士們天天大魚大肉吃許多年都吃不完吧?
老王爺在位期間,鎮南王府算得上是富貴,武將四處征戰的戰利品加上先帝對他們一向大方,他沒吃過物質上的苦。
也就是皇后掌權後,鎮南王府在現任鎮南王蕭焰手裡才開始需要自己養兵,把家底掏空了。
所以老鎮南王也算是富貴一生了,可看到這麼多的財物受了不小的震撼,他有幸跟著先帝去過他的私庫,不及這個大,不及這裡的東西多。
姚丞相在位十來年,這是既盤剝魚肉了百姓,又做了大胤國庫的蛀蟲。
姚家真是好得很,他們蕭家在邊境苦熬著,姚家的金銀多的往祖墳里堆,好得很哪,他邁步進去掃視著那堆成山的財富。
視線落在一尊半人高的玉觀音,他疾步走上前,將壓在玉觀音身上的珠寶扒拉開,「辰兒,來幫祖父。」
蕭墨辰聞言過去,其餘幾人也跟著走了過去。
在蕭墨辰的幫助下,兩人小心地將玉觀音翻倒了,露出底座來,老王爺心裡的猜想得到驗證。
他眸色複雜地看向葉筱錦,「這是你祖父成親時,我母妃送他的送子觀音,母妃讓我親自送過去,我當時還開玩笑說母妃偏心你祖父,你祖父便偷偷在這玉觀音里底座用小楷刻了我倆的名字,說是這樣我們都能多子多福。」
葉筱錦心頭一震,順著老王爺的手看過去,果真上面極小的字刻著蕭戰,葉鴻。
她想起什麼,玉觀音旁邊的一堆珠寶里扒拉著,企圖找到還能證明是她葉家東西的物證來。
她不停地扒拉著,直到手裡握著一隻足金的長命鎖,上面隱約可見還有已經乾涸變得烏黑的點點血跡。
她認得這長命鎖,她夢中見過的,二叔家的堂弟在草地上打滾時脖子上帶的就是這個,二嬸擔心他們翻滾嬉鬧時長命鎖磕著他,便給他取了下來。
這上面的血跡,是不是……是不是二嬸又給弟弟帶了上去,事發那晚沾上的……
葉筱錦雙眸猩紅蓄著淚水,她不敢想,堂弟的長命鎖是被人從庫房搶走的,還是……還是在他屍身上取走的。
姚家!
姚家!
姚家!
葉筱錦緊緊攥著那把長命鎖,腦子想起夢裡見到的那兩個雪白的胖糰子,有血水從她掌心滴落,姚家,好一個姚家,她定要將姚景山活著挫骨揚灰,她要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都不得善終。
蕭墨曄見她手上流出了血,心下一驚,忙去掰她攥緊的拳頭,「錦兒,放開,他們會有報應的,我答應你,你放開。」
手被掰開,長命鎖落入蕭墨曄的手中,葉筱錦哆嗦著雙唇,「這是,堂弟的長命鎖……上面有血跡……有血跡……」
蕭墨曄將人攬在懷裡,無聲地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
老王爺從蕭墨曄手中接過那塊長命鎖,心裡自責不已。
當初他離京辦差,知道葉家出事趕回去時,葉家已經被禁軍圍了,屍骨也都用白布蓋住了,他當時沒有懷疑過不是西夏奸細所為。
誰會想到武將在前線禦敵,後方自己人會殘害他的家人呢。
尋到葉筱錦時,她見人便尖叫,他想帶她回府,她卻怎麼都不肯離開那個假山山洞,他只得派了身邊的親信守著他,又給葉鴻去了信。
他當時公務並未辦完就私自回京,被人發現參了他一本後,重又離京辦差,等他再回來,葉鴻也已經回京,並且辭了官。
他怎麼挽留他都不肯再留在京城,直到蕭墨曄和葉筱錦成婚後,他才得知葉家當年真相竟是與姚家和姚皇后有關。
也才知原來葉鴻離開是因為被皇后要挾,這讓他一直很內疚自己對好友的關心不夠,眼下看到這些東西,更深覺葉家當年的事情不簡單。
無論是對老友的愧疚,還是因為兔死狐悲的悲涼,老王爺做出決定,「孩子,你想怎麼做,蕭家與你一起。」
葉筱錦在蕭墨曄的懷裡,重重呼吸了好幾次才把滿身的戾氣散了,她冷靜下來退出蕭墨曄的懷抱,眸光堅定,「我要朝廷重查葉家當年慘案,將真相告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