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曄本是去葉鴻屋裡問安的,人還沒走到葉鴻的院子,就聽著後院有動靜,他心口一跳忙拔腿就往葉筱錦房間跑。
葉筱錦被葉一和芙蓉護在身後,她手裡的槍依舊沒有放下指著地上的人。
蕭墨曄將人卷進懷裡,語聲焦灼,「你有沒有事?」
被擁入熟悉的懷中,葉筱錦的心才定下來,收了槍,搖了搖頭,「我們沒事,你去看他怎麼了?」 ✫
秦無殤已經痛得蜷縮在地,他用力撐起身子想要站起來,幾番徒勞無功,蕭墨曄示意葉一上前將人拉起來,見他滿頭是汗,臉色灰白,手一直捂著心口位置,嘴角溢出血跡,似是受了極大內傷般。
「秦無殤,你為何在這?」蕭墨曄冷聲問道,眼裡殺意盡顯。
他不會對這個突然出現在錦兒房間,驚到他妻兒的男人抱有同情。
嘴唇扯動了幾下,都沒能發出聲音來,豆大的汗混雜著眼淚滴落,秦無殤知道此時很狼狽,想借著葉一的力氣往外挪。
「葉一,扶他到椅子上坐下,讓程大夫給他看看。」葉筱錦淡淡開口,她總得他活著才好問,他為何要來她房中,搶她的孩子。
葉一領命而去,沒多久帶著程大夫過來。
「並無異樣。」程元青搖了搖頭,蹙緊了眉。
可這人的難受又不似作假,他再次切脈,連試幾次都如是,沉吟道,「老夫還是未查出有何異樣。」
這邊秦無殤的隨從也得了信趕過來,見此,大驚,「公子,公子,你怎麼了,你別嚇大牛,公子……」
「他平日可有心痛的毛病?」程元青問道。
大牛搖頭,想起什麼又點頭,「公子身體一向很好,最近晚上睡不好,我聽公子說過心口不舒服。」
還煩躁得很,對他都發了幾次脾氣。
「大夫,您救救我家公子。」大牛跟著秦無殤來葉家蹭過幾次飯,認識程元青,忙求救道,將懷裡的一把子銀票全掏了出來放在程元青面前,「這是診金,大夫您救救我家公子。」
程元青見人已經痛得發抖,斟酌著道,「我先給他施套陣法,你扶他坐好。」
「不必。」秦無殤無力開口,大牛離他最近,聽得清楚,幫著傳聲道,「公子說不必。」
又側耳聽了下,接著道,「公子說,嚇著你很抱歉,他只是好奇,沒想傷人。」
他不知道公子這話是對誰說的,複述完,手伸過秦無殤的膝彎將人抱起就往外走,動作很是嫻熟,秦無殤似是也很習慣他這樣的抱著,蜷縮在他懷裡,如同一隻受傷的幼獸,可憐又無助的樣子。
葉筱錦眸色晦暗,她越發看不透秦無殤,蕭墨曄說他是西夏七皇子,他剛剛也承認來看表妹,可在此之前他明顯地刻意接近她,卻不表明身份,圖的究竟是什麼?
他又是怎麼知道她的身份的?
是西夏國主告訴他的還是娘說的?
若是娘說的,那娘現在在哪裡?
他突然出現在房中時臉上滿是戲謔,玩世不恭,可為何後來她發怒後,他又那副痛苦甚至稱得上絕望的神情。
冷靜後想想,他似乎確實只是好奇想看看孩子,是自己初為人母和皇后的那場刺殺導致的應急反應,以為他是來傷害孩子的,反應過於激烈了。
想了想,葉筱錦對芙蓉道,「芙蓉,你去灶房拿些飯菜送過去,順便看看秦無殤怎麼樣了。」
今天除夕,有了那個插曲,秦無殤是不會再過來的。
無論是感謝他先前贈藥,還是有許多疑惑需要秦無殤解,都需要讓芙蓉走這一趟。
蕭墨曄凝眸看她,「你想從他哪裡得知岳母的下落?」
「總得試試,我第一次見他時,察覺他身上有很危險的氣息,但後來他找上門來與我做生意,他斂了氣息,甚至有些不著調,像換了個人似的,我猜不透他找上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蕭墨曄將她剛剛因為激動而散亂的頭髮,輕輕攏到腦後,徐徐說著自己知道的,「他並非西夏皇宮出生的皇子,而是十幾歲時才認回去的,常年在各國行走做生意,傳聞他與西夏國主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那次我本是根據得到的情報試探他是不是西夏七皇子,沒想到他沒有否認的意思,反而說出是你表哥的話來,我也想過他是如何得知你與西夏公主的關係的。」
「阿墨,會不會是我娘讓他來找我的?」
蕭墨曄想說可能性不大,若是她娘讓秦無殤來找人,他不會一直不表明身份周旋在她身邊。
根據他了解的情況,秦無殤一直在調查錦兒,調查的不是她的身世,而是性格喜好,他對錦兒這個人更好奇。
見葉筱錦眼裡露出的期盼,蕭墨曄改了話頭,「興許是,你先好好養身體,找機會我替你去問問。」
那邊,芙蓉提了兩個食盒敲響了隔壁宅子的大門,來開門的是大牛。
芙蓉得了葉筱錦的命令,要看看秦無殤的情況怎麼樣了,故而也沒把食盒給大牛,而是一路跟著他到了秦無殤的院子。
偌大的宅院只有主僕兩人,在除夕這樣的日子顯得十分冷清。
秦無殤躺在抄手遊廊的欄杆上,閉目雙手下垂於欄杆兩側,加上那慘白的臉色,乍一眼會以為是個死人。
大牛快步走過去,語重心長道,「公子,怎麼又出來了,回屋裡睡,外面冷啊。」
秦無殤不動,大牛又要動手抱人,他這才有了反應,睜開眼看見芙蓉,面無表情的打量她,直到看到她手上提著的食盒,視線便定在了食盒上。
芙蓉這才叫食盒交給大牛,對秦無殤道,「姐姐讓我來看看秦公子如何了,順道送些飯菜來。」
「她怎麼樣?」秦無殤語聲如常,只是聽著依舊有些虛弱。
他沒想到葉筱錦還會給他送飯菜,她剛剛那副樣子可是要殺了他般。
想到剛剛葉筱錦的表情,串聯夢中的情景,他的心口又是一痛。
芙蓉見他蹙眉,「姐姐無事,秦公子可還好?」
秦無殤蒼白一笑,「死不了,替我謝謝她。」
芙蓉點了點頭,微微傾身,「那秦公子好好養著,飯菜送到,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你為何叫她姐姐?」秦無殤擰眉。
他夢裡並沒有這個人。
芙蓉笑,「因為她是姐姐。」
秦無殤沒有再說話,背靠廊柱,眼神虛落在不遠處的假山上。
大牛放好了食盒過來,見他依舊在外面凍著,又開始念叨,「公子,你本就不舒服,還這樣凍著,你要有什麼事,大牛可就沒親人了……」
轉頭看去,見秦無殤果真聽話地起身了,芙蓉嘴角微勾,這主僕倆的關係倒有些意思。
葉筱錦聽了芙蓉的敘述,蹙了蹙眉,卻也沒說什麼,讓她下去跟著小姐妹們熱鬧去了。
除夕一過,趙韻就該帶著探探離開了。
葉鴻決定跟著一起去,「筱寶,爺爺答應幫你帶孩子的,我就跟著去帶探探。」
葉筱錦不是很想同意,可是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她知道帶孩子是真,不想跟她去京城成為她的軟肋也是真。
真到了京城,那人拿爺爺做筏子為難她,或者對爺爺下手是極有可能的,京城還是爺爺的傷心地,這般想著即便不舍她還是同意了。
但是。
「我送你們去。」
逍遙閣距離贛北府太遠,師父帶著老的小的坐馬車的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她不放心。
她讓金雕飛一趟的話,參照去京城的速度,也差不多來回六天左右。
趙韻不贊成,「你還沒出月子,如何能行,師父保證安全把他們帶到逍遙閣……」
話未說完,人就變了地方。
她打量了一眼屋裡情況,不是葉筱錦的房間,跨步出門去外面是一個很大的場地,眸光幾轉,心裡便有了數,這大概就是葉筱錦在京城擄人的秘密。
葉筱錦看著趙韻淡定如初的臉,心生佩服,不虧是活了兩輩子的人。
跟她說明自己躺在空間依舊可以送他們去逍遙閣後,趙韻想了想自己要帶的人,探探,葉鴻,老莊,康平康安,老小皆有,也點了頭。
時間定在兩日後。
晚上蕭墨曄回來,她把想法跟他說了。
蕭墨曄知道這是通知,不是商量,點點頭心裡就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安排好這邊的事情,讓自己騰出時間來陪葉筱錦走一趟。
葉筱錦見他這麼原則的樣子,心頭髮笑,不過想到他在辦的事情還是多問了句,「那徐閔則現在是怎麼打算?你走得開嗎?」
蕭墨曄眸色沉沉,「被他夫人給勸住了,我會安排好,你放心。」
「嗯。」葉筱錦輕輕應了聲。
皇后作孽太多,連老天都看不過去,誰能想到,寺廟後山那累累白骨裡面竟然有徐閔則的兒子呢。
王虎找到的那兩位袍澤,算是鐵礦上的老人,身手較好,又時常偷偷幫助被抓去的新人。
慢慢的那些熬不住的就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給家人寫了遺書或有信物都交給了他們保管,就盼著有一日家裡人能知道他們的去向。
鐵礦被發現後,幾百礦工被安置在寺廟裡,蕭墨曄命人一個個登記他們的來處,有些是附近被抓去的百姓,便通知了他們的家人來接人。
那兩人見此,才把藏在後山的信件信物都拿了出來,想請蕭墨曄的人幫忙把這些也給死去的礦工家裡送去。
徐閔則出於好心,讓底下識字的親隨幫忙一起處理這些遺物。
竟發現其中一封寫著徐閔則京城家中地址的信件,那是徐閔則的兒子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