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認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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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擔心了這麼些天,事情終於說了出來,蕭墨曄的情況也尚好,承受能力比他想像的強很多。

  葉筱錦心想,大概真的是產後容易多思多慮,她腦中都閃現過蕭墨曄崩潰的場景,是她小看他,自己嚇著自己了。

  心稍稍放鬆後,鋪天蓋地的倦意襲來,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明日直接問師父吧。

  看著累到一頭栽在自己懷裡的人,蕭墨曄又是心疼又覺幸福,有這樣一個滿心在意他感受的人,那些缺失的都算不得什麼了。

  老天把葉筱錦補償給了他。

  將人輕輕放下蓋好被子,又給小老三換了塊尿布,以為會失眠的蕭墨曄守著妻兒也進入了夢鄉,這些日子,他又何嘗真正安心睡過。

  趙韻斜躺在旁邊的屋頂,屈膝以手肘撐著身子,就著漫天的星子和往事一口一口抿著酒。

  她都想不起來自己有多少年沒這樣慌亂忐忑過。

  待那屋中安靜得只剩下綿長的呼吸後,她亦跟著長長舒了一口氣,眸光柔和地溺在那些瓦片上,許久許久,似是要透過那些瓦片看到底下的人般。

  鎮南王妃悄然爬上來,在她身邊坐下,「是你猜想的那樣嗎?」

  被問的人沒有言語,抬手高舉著酒罈,微黃的液體自壇口流出,她仰頭去接,一半入了嘴,一半順著脖子流下燒了心。

  朋友幾十年,鎮南王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老趙的猜想成真了,那兩孩子知道了,她心疼地看向老友。

  須臾,壇中再也流不出一滴酒來。

  趙韻將空罈子往鎮南王妃手裡一放,雙手如鳥翼般展開,足尖一點人便飛出去老遠,猶聽見她幽幽嘆氣,「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阿薔,替我看好孫兒……」

  楚薔是鎮南王妃的閨名,從前,趙韻便是這般喊她。

  思緒飛遠,她記得那年,她說,「阿薔,替我看好我兒。」

  可她終究是沒做到,她被新皇下令隨軍,小曄卻不得帶走。

  那夜,令人聞風喪膽,強悍似五毒不侵的女魔頭跪在皇伯父面前,求他給她腹中的孩子一條生路,求一句,磕一頭,直至滿頭鮮血,換來的依舊是皇伯父冷冰冰的一句,「孩子和他,你只能選一個。」

  皇伯父親手打造出來的未來天子,應心繫百姓,怎能滿腔心思系在一個女人身上。

  還是強大如斯的一個女人。

  若有一天,帝王的寵愛滋長了她的野心,她要這楚家江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年老的君王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絲希望他都要斬斷得徹底才安心。

  皇伯父說,天家無情。

  情是每一位登上那至高之位的帝王都應該拋棄的,否則於江山無益。

  既是選擇了帝位就得做好孤家寡人的準備。

  他逼著他們做選擇。

  在愛情與皇位之間,堂兄選擇了後者。

  趙韻的孩子得以保住。

  堂兄以為這是曲線救國,等先皇駕崩,等他登上帝位,一切又可在他掌控之中。

  卻不知,有些事有些人一旦放棄就再難擁有了。

  而皇伯父那邊雖不喜趙韻的孩子,也不會由著皇家血脈成為世人詬病的私生子,是以,皇伯父對外宣布,她再次有孕,趙韻於閨房中產下的孩子便成了她的第二個兒子。

  鎮南王妃嘆了口氣,造化弄人。

  葉筱錦對師父的主動上門並沒那麼意外,她這些日子的舉動過於反常,師父又一向擅察人心,只是她沒想到師父會那般坦率。

  蕭墨曄剛幫著她洗漱好,她就親自端著吃食跨步進來。

  她將東西放在房間的小圓桌上,對著兩人輕聲道,「先吃飯,吃完飯你們想問什麼,我知無不言。」

  言罷,也沒再看他們是何表情,探身就將小老三抱在了手裡。

  待兩人吃好,她將小老三放回了床上,拿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無須兩人問主動開口,「小曄是我與皇上的兒子,我認識他時並不知他是皇子,我們在師門拜過堂成過親,你的身份堂堂正正。

  師父算到父兄有難,我離開師門前去營救,一殺成名,成了京城的女魔頭,先帝要殺我,你母妃和你外祖皆為我求情,我百思不得解,我自小被父親偷偷送去學藝,極少在京城與他們並不相識,他們何故救我?

  直到見到你父親才知,是他求的你母妃與外祖救我,也是那時我才知他竟是皇子。

  你父親執意要我以皇子妃的身份入府,可我殺名在外,身後又有手握十幾萬雄兵的英國公府,先帝恐我危及楚家江山,並不承認我們的婚事。

  我師承逍遙派,自小被灌輸的便是灑脫不拘,既是不被認可的婚事,那我放手便是。」

  蕭墨曄深深地看著她,「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比我大。」

  趙韻勾唇苦笑,「是啊,按你父親那邊的排位,你是他第三個兒子。

  父親重傷,我沒有再回師門而是留在了京城,他也在先帝的安排下娶妻生子,如此,過了三年。

  被我滅國的皇室餘孽混進國公府,我一時不察中了毒,他去師門替我求藥,救我一命,那次中毒我沉睡了月余,再醒來便有了前世的記憶。」

  趙韻自嘲,「前世羈絆今生情,我沒能真正修成超然灑脫,還有了你,我很抱歉。」

  蕭墨曄自己識了情滋味,他沒法怨怪趙韻對皇上動情生了他,他不在意父母是何身份,他在意的從來都是他們心裡有沒有他。

  「小時候,我最盼著天黑,因為天黑了你就會來偷偷看我,那時我叫過你娘的,你記得嗎?」

  趙韻聽得這話微怔,而後笑了,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記得,那一刻我覺得生下你,是我兩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情。」

  蕭墨曄也想笑,可他又笑不出來,臉上皮肉扯動神情古怪地緩步走到趙韻面前,跪下啞聲道,「娘。」

  葉筱錦瞬間淚目,她懂他的渴望,懂他的良善和豁達。

  趙韻沒想到,蕭墨曄就這樣認了她,一聲娘叫的順暢沒有牴觸,她攥緊衣裙不讓手那麼抖,淚水奪眶而出,「你不怪我嗎?」

  「你從沒棄過我,不是嗎?」蕭墨曄搖頭,眼裡也有了淚意,她若棄了他,就不會在無數個夜裡偷偷潛入王府陪他,若是棄了他,就不會每次他有事時都及時出現,他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是,在我心裡無論你養在哪裡,喚我什麼,你都是我的孩子。」趙韻蹲下身一把抱住他,哽咽道,「可我現在聽著,覺得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聲音比你叫我娘更動聽了,謝謝你,兒子。」

  蕭墨曄將頭埋在她的肩上,眼淚浸在趙韻的衣裙上,他一連聲地喚著,「娘,娘,娘……」

  趙韻再也忍不住,哭得不能自己。

  葉筱錦也是鼻頭酸澀,陪著這對母子落了淚,她替阿墨高興。

  蕭墨曄突然從趙韻的肩上抬起頭,快速起身一把將趙韻扶到椅子上坐定,旋即轉身坐到葉筱錦旁邊,用帕子替她擦淚,聲音還是沙啞,卻說不出的溫柔憐惜,「月子裡哭對眼睛不好,你怎麼也跟著哭了呢,不能再流淚了。」

  葉筱錦一滯,她轉眼看向師父,果然師父也止了哭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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