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張翠娥離開,葉筱錦的視線又落到了吳嬤嬤身上。
吳嬤嬤會意,開口道,「針織作坊定的是明日開工,眼下是招了五十人都已經學會了基本織法,這五十人有十八人住宿,其餘走家,老奴想著先把第一款男士毛衣做出來,銷售好走上正軌了再擴大範圍招人。」
「再招些人,起碼招到百人以上,天氣涼了,毛衣不愁賣,手套也要加快做出來,招不到合適的就去牙行買,挑品性好,手腳麻利的,價格貴些都無妨,基礎針法很容易上手,明日正常開工。」
吳嬤嬤聞言,忙應道,「是,老奴今日就去牙行。」
葉筱錦點頭,「嗯,質量上一定要把好關,毛衣這東西織法上的水平高低對成衣的質量影響太大,織得太松的穿起來不保暖且極容易變形,這種情況不能出現。」
「老奴明白。」
「對了,王奶奶帶去的幾人,吳嬤嬤多看顧著些,她們不適宜露臉在人前。」
跟在葉筱錦身邊不少的日子,吳嬤嬤大致也知道那些人的情況,應道,「老奴會注意的。」
「好,那你先去忙吧。」
吳嬤嬤行了一禮,準備告退時,「姑娘現在是孕後期,多加小心些。」
葉筱錦笑,「知道了,嬤嬤。」
等人都出去了,葉筱錦吐了口氣,這才幾個管事她都覺得不容易,翠娥是突然到了府城沒自信,吳嬤嬤是在後宅做慣了掌事嬤嬤,過于謹慎。
真佩服蕭墨曄,當初十幾歲時就能把底下五百個人培養成個頂個的好手。
轉過來,她又想,也不用羨慕,如今連蕭墨曄都是她的。
自己在心裡樂了一會,葉筱錦便起身往程大夫的院子裡去,但願蕭墨辰還沒離開。
葉一知道姑娘要找蕭墨辰,先行去他的院子看人是否在,免得姑娘白走一趟。
清平郡主她們決定休息一日再去當年朱顥出事點,是以,葉一去的時候蕭墨辰正在屋裡看書。
聽聞葉筱錦找他,跟著葉一往前院去了。
兩人遇在半道了。
「大哥。」這聲大哥葉筱錦喊得毫無壓力。
蕭墨辰怔了怔,扯唇笑道,「你從前喊我蕭家哥哥。」
「我們從前認識?」他不是很早就去了邊境?
蕭墨曄冷硬的臉上微微有些柔和,「我十歲前也在京城住過幾年。」
葉筱錦有些歉意的笑,「我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很抱歉大哥。」
「無礙,你找我有什麼事?」
葉筱錦這時也不要臉皮了,直接道,「想找大哥討些墨寶。」
蕭墨辰看了她一眼,「你待會要去哪裡?」
「回我的院子。」
「那便去你院中寫吧。」說罷,抬了抬下巴示意葉筱錦帶路。
葉筱錦明白他是不想自己再跟著去他的院子,回頭再多走路,接下他的這份好心,她領著蕭墨辰往自己院子走。
兩人沉默片刻,葉筱錦找了個話題,「大哥何時回京?」
「還可再等幾日。」
葉筱錦笑道,「阿墨知道你回去肯定很開心。」
「嗯。」
這天聊不下去了,葉筱錦有求於人,第一次要花心思找話聊,「阿墨多大時王妃去的邊境?」
「小曄沒跟你說?」平淡的聲音反問。
葉筱錦垂眸,語氣中有種不自知的心疼,「沒有刻意聊過,但是我知道他很想與家人在一起。」
「你對小曄很好。」蕭墨辰道。
因為知道他在意,所以即便很想知道也不去聊那些讓他傷懷的話題。
走在前面的葉筱錦突然回眸,對著蕭墨辰笑,「我對他好是應該的。」
蕭墨辰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應了一個嗯字,沒了下文。
就在葉筱錦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回了她前頭那個問題,「小曄滿周歲時皇上下令命母妃隨父王出征,中途回來過兩年,後又隨父王駐守邊境。」
這回換葉筱錦沉默了,周歲才多大,正是需要父母的年紀,她對皇上真的從來就沒過好感。
幾人走到葉筱錦院裡,蕭墨曄立在院中的石桌前,「就在這寫。」
葉筱錦示意迎春去拿筆墨紙硯。
迎春疾步跑了個來回,將東西放在石桌上。
蕭墨辰在石凳坐下,鋪開紙,問道,「寫什麼?」
葉筱錦在對面的石凳上坐下,一口氣說了四個,「葉記貿易行,葉記手工作坊,葉記針織作坊,葉記商鋪。」
蕭墨辰揚眉,竟是招牌。
這麼重要的東西一般人不是應該老早就準備好的,看她那副樣子顯然是臨時將他抓了壯丁,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垂下的眼眸里卻多了一抹笑意。
提筆沾墨,蒼勁有力的大字躍然紙上。
好字!葉筱錦在心裡叫了句。
這邊寫好一張,她便接過吹乾,拿起另一隻筆,在葉記前頭描了一個小小的四葉草的標識。
見蕭墨曄看過來,她解釋道,「這叫四葉草,當是我葉記的標記了。」
男人點點頭,不語,繼續未寫完的招牌。
等都寫完且加上四葉草標識後,葉筱錦將紙遞個葉一,「教給胡明,讓他早些做出來。」
葉一領命而去。
「我也回去了,有事可命人來找我。」蕭墨辰也站起身。
葉筱錦也跟著站起身,「謝謝大哥。」
蕭墨辰頷首,雙手負於身後,不疾不徐的出了院子。
葉筱錦轉身回屋,蘇嬤嬤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世子妃,這是王妃他們來時帶來的東西,直接抬到咱的院子,我請示了老爺,老爺說讓我存在咱院子的庫房,老奴給登記造冊了,昨晚見您忙太晚就沒拿出來給您。」
前世獨慣的葉筱錦,在人情禮來禮往方面始終缺根筋,蘇嬤嬤不拿出這禮物單子,她也沒覺得王妃作為她婆婆大老遠前來不給她準備禮物有什麼不對。
可真見著了單子上的東西,她又覺得暖心,有的人做些什麼都聲勢浩大,最後卻未必給你實際的好,有的人對你好是面面俱到,潤物細無聲的,王妃就是後者。
無論是昨晚還是今早,她都不曾跟她提過自己帶了這樣多的東西過來,連爺爺也不曾說過,想必當時是直接抬到院子裡,王妃也沒刻意跟爺爺提,爺爺也以為只是些尋常的禮物故而沒有特意告訴她。
王妃和蕭婭衣著都很素,王妃頭上也只簡單插了兩隻朱釵,蕭婭昨晚見到更是一根髮帶將頭髮高高束起,完全沒有她在京城見到的姚家女兒和三公主那般的滿頭珠翠。
可這一份禮單的分量卻一點都不輕,在把吃穿用度上能想到的都給她帶來了,還有不少珠寶金銀玉器估計是王妃從前的嫁妝。
大到極品珊瑚樹,小到一隻孩子玩的撥浪鼓,有極品老人參,也有當地特產,有上好的綢緞,也有硝制的獵物皮子。
聽蕭墨曄說,他外祖父,鎮南王妃的父親,當今陛下的親皇叔一生只得鎮南王妃一個女兒,當年嫁女時十里紅妝,幾乎把大半家產都當成嫁妝送到了鎮南王府。
這些年,王府掏空家底養著那三十萬大軍,王妃好幾次都要把嫁妝拿出來,老王爺和鎮南王堅持不同意,但真困難時王妃還是通過蕭墨曄的手從嫁妝里挪了一部分出來用到養軍隊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鎮南王妃是真正的皇家女,自小得先帝喜愛,享受的是公主的待遇,到了邊境卻能和將士們過一樣的日子,記得蕭墨曄說過,當年蕭婭因著能吃上一頓白米飯而喜的像過年一般,哪國的王妃郡主能苦成這樣。
可看著這冊子上的清單,就算她再不識貨,也能估算出這些東西的價值夠鎮南王府一家子過上好些年錦衣玉食的生活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蕭墨曄為什麼要那麼辛苦的扛起三十萬大軍的吃穿問題,為了那些將士,更為了疼愛他的家人,他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