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昭被晉陽帝的這一聲冷笑驚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個晉陽帝喜怒無常,跟他相處了這麼久,他上一秒還能和大臣談笑風生,下一秒就能將人拉出去砍頭。
「你娘,不姓江。姓徐。」
許卿昭的眼睛瞬間瞪的滾圓,瞳孔因震驚而微微擴張,像是要將眼前的不可思議盡收眼底。
「不……」
晉陽帝嗤笑一聲,接著說道:
「你的生父是朕。你的母親是徐……」
說到一半,晉陽帝嘆了口氣,終究是沒有說出後面的名字。
許卿昭還在震驚中沒有走出,她今年二十一歲,按照年齡來算……她心裡似乎有了答案,她慢慢看向晉陽帝,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聲音低沉而顫抖:
「陛下……可有實證?」
「朕的話,就是實證。」
是啊,天子豈會拿這種事情來跟她尋開心?但是這怎麼能夠讓人相信?
「當年,朕只是一個平庸至極的王爺,先帝那麼多聰慧的兒子,朕在其中只是一個陪襯,朕與那個女子兩情相悅,若不是先帝爺阻攔,朕的正妃之位,會是她的,如今母儀天下的,也會是她。」
「可惜,朕這一生對不起所有人,唯獨讓朕心有愧疚的人,在朕登基以前就消失不見,朕派了許多人去尋,都了無蹤跡。」
「直到七年前,朕才知道她為朕生了個女兒,而那個女兒,被一些人當作來傷害朕的籌碼。朕是皇帝,所有東西都逃不過朕的眼睛。」
「朕找了你娘二十年,朕找了你七年。」
許卿昭渾身的力氣被抽乾,身體不自覺的向後仰,雙手本能的抬起,掌心向外,手指微微張開,仿佛想要抓住什麼來穩定自己搖搖欲墜的情緒。
「這……這絕不可能,不可能。我爹娘不可能害我……」
「他們是愛你,但是更愛權利跟算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何等榮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算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但是這麼多年對自己的寵愛不是假的,這晉陽帝想三兩句話就挑撥離間,絕不可能。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晉陽帝也沒再刺激她,自顧自的拿起摺子開始處理起了政務。
「你去見一個人,見過以後,自有定論。」
「鍾雲海!」
外面的鐘內侍聽見呼喊,就掀開帘子進來俯身行禮。
「帶她去見明昭儀。」
「是……」
鍾內侍走到許卿昭跟前,微笑著對她說道:
「徐姑娘,請隨老奴來……」
她就像聽到了什麼指令一樣,麻木地起身跟著鍾內侍出了主殿,都忘記了跟晉陽帝告退。
走在宮道的路上,許卿昭才漸漸緩過神來。兩旁高高的宮殿將天空修飾成了一條縫,而她夾在這條縫裡,有些呼吸困難。
「徐姑娘,咱們到了,老奴送您進去。」
「月華殿」
是明昭儀居住的宮殿。整個殿以月白色為主色調,屋頂採用月光石鑲嵌,夜晚時候,月光與殿頂的寶石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只一眼,就能看出居住在這裡的妃子極其受寵。
「娘娘聖安,徐姑娘思念家人,皇上特命奴才帶來與娘娘說說話。」
鍾內侍躬身行禮,奇怪的是,主位上並沒有人,而是隔著帘子後面傳來一道好聽的女聲。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個聲音很陌生,許卿昭翻遍了記憶,也沒找到記憶里屬於這個聲音的主人。
鍾內侍出去以後關上門,屋子裡許卿昭現在帘子外,有些手足無措。
她好怕帘子里的人是她,又怕帘子里的人不是她。
「徐姑娘,進來吧,本宮沏了上好的雲隱翠蘭。」
許卿昭愣了一下趕緊回答:
「是,多謝娘娘。」
掀開帘子進去,一個美的不似真人的女子坐在榻上微笑的望著她。
「大……大姐?」
不對……不對……
這個女子看起來與她差不多大,自己的大姐可是比自己大十幾歲,如今也該三十多了。
怎麼才這點年紀。
眼前的女子身著華麗的淡粉色織錦宮裝,滿頭珠翠,一瞥一笑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大姐……
答案呼之欲出。
她不是江明月的女兒。
而是徐明哲跟江明月大女兒的女兒。
她是這兩位的孫女。
徐家三女,大女兒徐星晚。二女兒徐瑾初,三女兒徐卿嵐。
當時她出生的時候,大姐已經十六歲,就連二姐也跟大姐差十二歲。
那時候自己娘沒有奶水,才請了村長媳婦大孫氏進府當奶娘。
自己很小的時候沒有見過大姐,只知道大姐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來一次。年幼的她以為大姐是出去遊玩了。
直到八九歲之時,才跟大姐相處了一段時光。
那時候大姐看著她一會就會哭出來,她還記得那時是秋天,大姐一襲白衣在月下看著她玩耍,整個院子只有她二人。
直到離開時,大姐回頭抱了抱她,從此就再也沒有見過大姐。
娘說大姐嫁人了,不會再回來了。
「徐姑娘?茶涼了……」
許卿昭緩過神來,仔細的打量眼前的明昭儀。
她跟大姐有七分相似,但是眉宇之間多了些對名利的渴望。
見對方看自己,明昭儀莞爾一笑,將茶杯往前推了推說道:
「徐姑娘也覺得我像姑娘的一個舊人?」
許卿昭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本是福州的一個採茶女,有幸被皇上看中,入宮為妃,我能感覺到,皇上每次看我的時候,都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你還記得那碗蓮子湯嗎?」
「記得……」
那是入宮第一天時,她送到勤政殿的。那時候還說,為何那碗湯沒有蓮心,還這麼苦。
「那碗湯不是我送的,是皇上囑咐我那個點送過去,那時我就覺察出一點不對味兒來,所以我就把湯做的很苦,我又沒有孩子,憐不得子。」
說到此處,她的臉上露出絲絲苦澀,像是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
許卿昭此時已經明白了晉陽帝的用意。
她的心裡除了悲涼,剩下的就是諷刺。
他以為給自己看到這些,自己就會摒棄前嫌不再計較。
他以為找一個大姐的替身展示自己的深情自己就會天真的相信他真的愛大姐。甚至不讓這個替身有孩子,是對大姐的忠貞。
太可笑了,簡直是太可笑了。
她的父母是愛他更愛權利與算計。而晉陽帝更多的就是虛偽。他更愛的是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