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著,徐則安的眼神仿佛已經看透一切。
無言腦海中的那根弦終於是斷了。
她知道,這個秘密,她已經瞞不下去了。
少女沉默了一瞬後,決定將真相告訴徐則安。
她重新走到門口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在周圍,這才折返回來,毫不猶豫地跪在了徐則安腳邊。
徐則安怔了怔,要將她扶起,少女卻固執地說道:「少爺,不......也許我應該叫您一聲......」
「——世子。」
聽到無言這個稱呼,徐則安便明白,事情的確如他所想。
他是岐山王的兒子。
無言深深地低下頭,眼眶已經紅了。
這個秘密守在她心裡太多太多年,她在無數個瞬間想過要將真相告訴徐則安,可是那時候他們無權無勢,即便徐則安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不過是為他徒增煩惱和仇恨。
她不想看到徐則安背負那樣的血海深仇長大,至少在他沒有成年的日子裡,她希望他可以過得輕鬆快樂些。
但是爹娘也說過,若有一天徐則安可以走到高位,手握重權,有足夠的能力為當年的人報仇,她便可以將真相告訴他。
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天來的這樣早、這樣快,甚至還是他自己猜到的。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無言對著徐則安深深一拜,滿是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騙了你。」
眼淚砸在地板上,無言心中充滿了愧疚。
她知道自己是個騙子,當這天來臨的時候,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朝夕相處的少年。
她有些崩潰,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無數個日日夜夜,她都為此輾轉難眠,爹娘的遺言她一句都不敢忘,她許下的諾言更是宛如刀刻斧鑿一般刻在了心裡。
這個秘密積壓了太久,徐則安沒有承受的壓力和情緒,其實都在無言身上。
當這個秘密終於可以說出口的時候,她卻並沒有覺得如釋重負,更深一層的壓力壓在了她的心上。
她要幫助徐則安復仇,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死,也要做到。
這是她曾經在父母面前許下的諾言。
徐則安輕聲問她:「為什麼要道歉?」
無言哽咽著說道:「我騙了少爺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編造的謊言,對不起,我就是個騙子......」
就在無言難過之時,徐則安走過來輕輕抱住了她。
無言怔在原地,淚珠凝在睫羽上,少年靠在她的肩上說道:「無言,你不是騙子,你是我的家人,無論我是徐則安還是誰,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不要用這種謙卑的樣子和我說話,我知道你有你的無奈。」
徐則安這句話一說出來,無言更是控制不住情緒,她緊緊地抱住徐則安哭了起來。
就連爹娘去世的時候,她都不能以女兒的名義送葬。
徐則安站在無言的角度上來想,又怎麼忍心她責怪她,徐家為了自己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內心只有感激。
徐則安拍著她的背,無言所有的壓力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她在徐則安面前向來都是堅強的,她不願意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尤其是徐則安。
此時她卻像個孩子一樣在他面前痛哭。
徐則安沒有急著問她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是抱著她安慰。
原本徐則安不安慰還好,他越是這樣溫柔地安慰,無言心裡就越愧疚。
無言哭了一會兒後,便擦了擦眼淚將所有真相和盤托出。
徐宗明原名徐賢,是眾多仰慕岐山王的人之一,他並非是岐山王的人,而是任嚴的下屬,後來跟隨任嚴去討伐岐山王。
命運就是這樣巧,岐山王不僅是徐賢視為信仰的人,更是整個徐家的救命恩人。
岐山王曾在戰場上救過徐賢兩次,後來徐家遭遇大難,也是他出手相救,否則整個徐家都將不復存在。
為了這份恩情,徐賢可以說是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在無言的講述下,徐則安也知道了關於謀反和屠城的真相。
那一年岐山王被人誣陷謀反,徐賢正是負責抄家的將領,岐山王將尚且是襁褓小兒的徐則安交給了他。
徐賢找了個剛產下的死嬰代替徐則安,岐山王抱著那個死屍和王妃一起葬身火海。
原本以岐山王的武力,帶著人反抗未必沒有衝出去的可能,但是任嚴以封地的百姓和整個王府的人作為威脅,岐山王為了他們放棄抵抗,也不願背上謀反的罪名,否則不知道多少人要為此遭受牽連。
誰知任嚴根本不守信用,在岐山王死後屠了幾座城的人。
至於皇帝屠城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任嚴的讒言。
原本皇帝的命令是抄家滅族,找到岐山王謀反的證據,誰知任嚴不僅找到了所謂的證據,還說岐山王在封地練兵謀反,百姓有不少都參與其中,甚至極度支持崇拜岐山王,皇帝原本就處於怒火和驚恐之中,看到任嚴的摺子後更是如此,最後才發生了屠城的慘案。
徐則安不解地問道:「任嚴為何要如此?他和岐山王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無言冷笑一聲道:「說來可笑,僅僅是出於嫉妒和害怕罷了。」
「王爺曾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的後輩輕易越過自己成了舉國崇拜的大英雄,他早有不滿,再則就是為了借著這個機會得到先帝的信任,成為新的寵臣罷了。」
「原本沒有岐山王的時候,他是人人稱讚的守邊英雄,是先帝最看重的大將軍,有了岐山王,他便什麼也不是。」
「試想想,王爺奪回十三座城池,又打退楚國大軍讓其數年不敢進犯,這樣對比起來,不就顯得他無能了嗎?」
徐則安眉心緊鎖地說道:「居然僅僅是為了這個,這樣的人怎麼擔得起英雄二字......那他屠城又是為何?」
「任嚴來到西北後,發現這裡的百姓都十分崇拜王爺,甚至有人為王爺求情,說岐山王不可能謀反,希望朝廷重查此事,不僅是百姓,還有西北的權貴和世家都要上書為岐山王求情。」「這可不是先帝和任嚴想要的結果,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也為了防止將來有人為王爺復仇,因此他要斬草除根,連無辜的百姓都斬殺殆盡,其中定然也有對王爺的恨意和嫉妒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