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也不隱瞞著,一邊收拾,一邊解釋,「這鹽滷水是去豬味用的,起碼得泡個三天,這樣穿在身上才不容易發臭。」
「那柊葉是幹啥用的?」
「防腐唄!等豬皮浸完水,曬乾了,再把柊葉汁往上一抹,以後不會生蟲。」
「哎!我知道了!」李秋生打了個響指,嘿嘿笑道:「是不是抹完了柊葉汁,曬倆天就能縫著穿了!」
「哪有這麼快?」金花搖搖頭,又扯了扯硬邦邦的豬皮,笑道:「這豬皮硬著呢,咋能直接往人身上穿?」
「等防腐完了還得用刮刀磨,磨軟了皮,貼舒服了,才算到裁剪那一步呢。」
「這也太麻煩了吧……」李秋生撓了撓屁股蛋子,又朝金花豎了個大拇指,「嘖嘖,還得是你啊三嫂,真厲害!」
「行了,你看你嫂子都忙啥樣了,還一個勁在這耽誤她,」李東生輕踹下了少年的屁股,笑罵道:「閒不住就跟我去挖泥巴。」
「挖泥巴?!爹爹,妙妙挖泥巴可厲害了,你帶我一塊去嘛!」這李秋生還沒接話呢,小丫頭倒是先來勁了!
但凡暖和一些,李東生也就應下了,可這大冷的天,他哪能帶一個娃娃下水窪?
「妙妙乖,你在家陪娘,爹和你四叔挖泥做灶台,等灶台做好了,爹就能變著法給妙妙做好吃的了!」
「好!那妙妙乖乖的,在家等爹爹和四叔!」到底是五歲大的孩子,這玩心再重,也比不過小圓肚裡的大饞蟲!
「三哥,這不有個石頭搭的土灶台嗎?咱還費那勁幹嘛?」李秋生嘴上這麼說,可身子倒很實誠,拍拍褲腿灰就跟上了李東生。
李東生則朝剩下的一堆豬肉努了努嘴,邊走邊說,「這豬肉都剖完了,不處理處理,頂多就只能放三四天,咱要是用紅泥搭個像樣點的窯爐,再把豬肉都用煙燻起來,那能存好幾個月呢!」
「不是……三哥,你說咱也是一塊長大的,為啥你懂的比我多多了?」
「要不我咋是你哥?」
「嘿嘿,也是!」
倆人背著竹簍和鏟子,說說笑笑的朝溪邊去了。
金花手裡揉搓著柊葉汁,間或抬頭,看了看李東生漸行漸遠的背影,又看了看蹲在遮蔽所旁的小丫頭,心裡暖呼呼的。
只要能和閨女在一塊,就算是一輩子流浪荒野,那也是好的。
……
馬頭山東邊有條溪,溪水一直延進了村子,也成了不少婦人洗衣洗菜的專屬地。
二月的天霜氣中,往常還在溪里歡騰的小魚兒,這會全躲進了泥洞裡。
李東生挽起褲腿,脫了鞋襪,一腳深一腳淺的踩進溪地。
紅泥軟,鏟子往裡一插,再握著木柄往上翹,就能挖出四四方方的一整塊紅泥。
「老四?你咋跑這來了!」
就在倆人幹得起勁時,一道尖酸刻薄的嗓音就傳了過來。
定睛一看,那人除了王萍還能是誰?
「挖泥啊,怎麼了?」李秋生嘴上說著話,手上也沒停歇,一下接著一下鏟著紅泥,眼瞅就要把一竹簍給填滿了。
豈料!就差最後一鏟子的時候,好好的竹簍就被王萍一腳踹翻了!
「你大哥在家忙得腳不沾地,你倒好,還跑這來給別人干苦力,是不是虎!」王萍指桑罵槐,邊說邊把人往家裡拽,「走,回家去!」
少年的心思藏不住。
眼瞅那一簍紅泥全糟蹋了,李秋生也有些冒火,直接甩開了王萍的手,「啥叫我給外人干苦力?他是我哥!」
「我幫我哥挖個泥,礙你啥事了!」
平時在李家大院,王萍欺負慣了金花一家,也沒把李東生放在眼裡。
原以為這李秋生和李東生是一個性子,都是任人拿捏的軟蛋,哪曾想還是個爆脾氣,說翻臉就翻臉呢?
「好你個老四,這李東生欺負我,不把我這個大嫂當回事,你也不把我當回事是吧?!」
「趕緊跟我回去,要不我就告訴娘,讓娘來逮你!」王萍板著一張臉,還把老婆子給搬了出來。
這李秋生也是個孝順的。
知道娘不喜歡三哥,可又是打心眼的疼他,乍一下還真有些進退兩難。
「三哥,要不我明天再來幫你搭灶台……」
「一個土灶台而已,又不啥大工程,你回去吧,我一個人也行。」李東生搓了搓凍紅的手,笑得乾淨。
整個老李家,除了老大李春生長得像媽,其他幾個的容貌都像早死的爹,五官好,皮膚還白。
特別是李東生。
一雙天生桃花眼不笑似笑,一笑若春水,能把十里八鄉小姑娘的心都融化咯。
但王萍可不是小姑娘,長得漂亮的男人對她來說,還抵不上一個熱騰騰,軟乎乎的白面饃饃呢!
「呵呵老三,你說你當我面還有啥裝的?今兒個分家,你們可一點糧食都沒帶走,搭那土灶能管啥用?擺著看吶!」
王萍冷哼一聲,故意提高了嗓門,顯擺道:「行了老四,你也別在這耽擱了!娘煮了一鍋紅芋種子,就等咱回去吃呢!嘖嘖,那熱乎乎的紅芋一下肚,再往炕上一躺,晚上打雷都不帶醒的!」
李東生挑了挑眉,也不急著吭聲。
畢竟啊,這沾了油水的人,哪還會被幾塊紅芋饞上?
「我在三哥這吃飽了,不吃。」
「吃飽了?你吃啥了?」
「肉!滿滿一鍋的大肉湯!三哥給我裝的那碗,肉塊都冒尖了呢!」
「!!!」
啥玩意?李東生還藏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