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生停下腳步,豎起耳朵。
像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是野兔?!」
李東生心中一喜。
野兔可是好東西,肉嫩味美,比野雞還受歡迎呢!
他悄悄靠近聲源處,撥開草叢一看。
果然看到一隻野兔正在啃食著青草,那三瓣嘴一動一動的,可愛極了。
他拿起柴刀,瞄準野兔,然後用力一擲。
柴刀直奔野兔而去!
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又逮著一隻!」
這隻野兔也不小,估計也有兩三斤重,毛茸茸的,摸起來手感不錯。
李東生左手拎著雞,右手拎著兔,一路哼著小曲兒回了家。
「媳婦兒,妙妙,今兒個咱有口福了!」
李東生把手裡的獵物往地上一撂。
那動靜,把屋裡燒火的金花都給驚動了。
金花正蹲在灶台前,手裡拿著把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火。
聽見李東生的聲音,她一抬起頭,就瞧見了地上的野雞和野兔,頓時滿臉喜色。
「東生,你這回逮得可真肥!」
「爹爹真厲害!」妙妙撲閃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稚嫩的小臉上也滿是崇拜。
李東生樂呵呵地摸了摸妙妙的頭,心裡頭那叫一個舒坦。
「媳婦兒,你把野雞野兔一塊收拾了,燉了!燉好之後,咱明兒帶上妙妙給二姐送去,補補身子!」
「行!我這就去!對了,家裡還有點紅薯干,我再煮點紅薯干給二姐嘗嘗!」
紅薯干可是好東西,甜絲絲的,頂飽。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缺糧,紅薯干就成了救命的寶貝。
一般人家都捨不得吃,留著備荒呢。
金花能拿出紅薯干給二姐補身子,可見她是真心疼這個小姑子。
「還是媳婦兒想得周到!」李東生由衷地誇讚道。
金花被李東生這麼一夸,臉「唰」地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兒。
「娘,你的臉紅了哦!」妙妙這小丫頭,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發現了金花的異樣。
「哪有!你看錯了!」金花還嘴硬呢,跺了跺腳就鑽了廚房。
瞧著媳婦兒落荒而逃的樣,李東生也有些忍俊不禁。
這婆娘,還真是個臉皮薄的。
灶膛里,柴火燒得正旺,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金花把野雞和野兔收拾乾淨,剁成塊,下了鍋。
又往鍋里添了些水,放了些鹽巴和幾片姜,蓋上鍋蓋,慢慢燉著。
燉了整整一晚上,誘人的香味就廚房也從鍋里飄了出來,瀰漫了整個大院。
妙妙昨夜裡就吃了半碗燻肉麵,這會早就餓不行了,聞著香,饞得直咽口水。
「娘,啥時候能吃啊?我餓了。」妙妙拉著金花的衣角,眼巴巴地問道。
「快了,快了,再等等啊。」金花今兒個也起了個大早,一邊說,一邊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約莫一個鐘頭後,野雞燉兔肉也終於出鍋了。
金花先往小碗裡舀了一隻兔腿,讓妙妙坐在桌上慢慢吃。
然後把野雞肉和湯盛在一個粗瓷大碗裡,出來又把煮好的紅薯干盛在另一個碗裡,用一塊乾淨的布蓋好。
等一切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才把剩下的兔肉全盛上桌,喊上李東生一塊吃。
隨著熱騰騰、油漬漬的野兔肉下了肚,一家子也渾身使勁,拎起裝好的肉湯和紅薯干就出了門。
這年頭,鄉下的路都是土路,坑坑窪窪的,走起來費勁得很。
金花小心翼翼地端著碗,生怕把肉湯給灑了。
妙妙年紀小,走得更是吃力,小臉蛋憋得通紅,卻一聲不吭,緊緊地拽著金花的衣角。
李東生走在前頭,時不時回頭看看妻女,心裡頭卻是暖烘烘的。
到了村口,正巧碰上趕牛車的王老漢。
王老漢是村裡有名的熱心腸,誰家有個大事小情,他都樂意幫把手。
「呦,東生,這是帶著媳婦兒孩子去哪兒啊?坐不坐牛車?」王老漢吆喝著,停下了牛車。
「坐!去石水村衛生院,看看我二姐。」李東生應道,順手把金花和妙妙扶上了牛車。
「的嘞,坐穩了!」王老漢一甩鞭子,老黃牛「哞」的一聲,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牛車晃晃悠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金花緊緊地抱著懷裡的粗瓷大碗,生怕顛簸把肉湯給灑了。
妙妙則好奇地東張西望,一雙大眼睛裡充滿了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約莫一個多鐘頭,牛車終於到了石水村。
李東生付了車錢,一塊二毛錢,這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目。
一家三口下了車,直奔衛生院。
進了衛生院,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撲鼻而來。
這年頭的衛生院,條件簡陋得很,白灰刷的牆壁已經開始泛黃,木頭窗戶也有些年頭了,油漆斑駁脫落,透著一股子陳舊的氣息。
病房裡,李春花正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嘴唇乾裂,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李秋生坐在床邊,正和她說著話。
「二姐,你是不知道,三哥現在能耐大著哩!還會打獵!」
「前兒還領著我打了兩隻大老虎,賣了不少錢呢!」
李春花聽了,心裡翻江倒海的。
她被沈蘭芬賣到石水村那年,李東生還是十六七歲,可這才幾年沒見,他不僅學了搭房子,還學會打獵了?
「這牛皮吹得,比那說書的還能編!」李春花心裡嘀咕著。
但看著李秋生那興奮的模樣,又有些動搖了。
難道,東生真有這麼大本事?
倆人正嘮著,忽聽得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兒響了起來:「二姐!」
李東生領著金花和妙妙,站在了門口。
「三哥!你可來了!」李秋生眼尖,一眼就瞅見了李東生,趕忙招呼。
李東生緊走幾步到了床邊,瞅著二姐面黃肌瘦、嘴唇乾裂的模樣,心裡就跟針扎似的難受。
他強忍著心酸,儘量讓聲兒聽起來鬆快些:「二姐,我把媳婦兒和閨女也一塊帶來看你了。」
「姑姑!」
妙妙掙開金花的手,邁著小短腿跑到床邊,仰著小腦袋瓜,甜甜地喊了一聲。
李春花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心裡熱乎乎的。
「唉!乖……」
金花也趕忙上前,手裡端著一個破了口的粗瓷碗。
碗裡的肉湯還在冒著熱氣,旁邊擱著一小包用油紙包著的紅薯干。
她把東西放在床邊那張老舊的木凳上,輕聲說道:「二姐,這是我燉的野雞湯,還有些紅薯干,你趁熱嘗嘗。」
這年頭,別說是肉了,就是野菜糰子都金貴著呢!
可弟媳婦就這麼擺在了自己跟前……
李春花看著那碗雞湯,聞著那股子香氣,心裡又酸又暖。
東生這媳婦兒,是個心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