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呼嘯的南風越來越迅猛,把插在城牆上的唐軍大旗,吹的獵獵作響。
遼東城,西城門外。
數萬唐軍士卒神情肅穆地列陣站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身前的巨大京觀上。
大風把上面的野草吹開,露出無數隋軍將士的森森白骨。
蒼涼又悲壯。
李承乾站在軍列的最前面,而杜荷、李績、侯君集和李道宗等人,則在李承乾身後一字排開。
沉默片刻。
李承乾朝著前隋士卒的遺骸,神色肅穆地拜了三拜,隨即神情嚴肅地朗聲說道。
「英烈們,我們已經替你們完成了攻克遼東城的夙願,接下來我們還會繼續征伐高句麗」
「你們放心,等此戰結束後,我們帶你們一起回家!」
「你們可以安息了!」
隨著李承乾的話音落下,身後的一眾將軍齊聲大喊道。
「請先輩安息!」
緊接著後面的士卒也開始喊,喊叫聲越來越大,響徹雲霄。
李承乾在親衛的攙扶下緩慢地回過身,他臉色肅穆地看向李績,聲音低沉地說道。
「李將軍,接下來請你安排人,把英烈遺骸收殮。」
李績往前一步站出來,朝李承乾抱拳說道:「末將遵命!」
在他的指揮下,上千名負責收殮的工匠走了出來。
他們先是朝英烈的遺骸恭敬地拜了三拜,隨後小心翼翼地把遺骸收斂到木盒裡。
李承乾看了一眼,隨後對侯君集說道:「侯將軍,把大軍帶回城內休整,五天後開始繼續征伐!」
中軍大軍還好一些,李績他們那路大軍,已經連續征戰了一個多月,而且還有不少是攻城戰。
士卒們如果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時間,在後續的征伐中會比較吃力。
侯君集臉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在他的調度下,大軍有條不紊地撤回遼東城內。
...
下午時分。
攻打遼東城的戰報,也送到了李承乾的手上。
「此戰共殲滅敵軍8萬餘人,斬殺傉薩1人,斬殺大小將領10人。」
「繳獲戰馬2千餘匹,繳獲鎧甲兵刃2萬餘副,繳獲糧草12萬餘石,繳獲金銀合計120餘萬兩...」
李承乾把戰報遞給杜荷,興奮地說道:「杜荷,你也看一下。」
還得是遼東城這種大城,繳獲的金銀財物竟然如此之多!
杜荷接過戰報看了起來,目光放到繳獲部分內容時,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幫遼東城的官吏,可真是富的流油啊!」
「不知道他們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
遼東城最大的財物繳獲,是傉薩高昌義以及一眾將軍的家財,他們幾人的財物加起來竟然比百姓的財物還要多五成。
這還沒算上古董字畫,綾羅綢緞等物品的價值。
李承乾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他忽然問道:「杜荷,你說我們大唐的官吏,會不會也壓榨民脂民膏?」
「畢竟大唐下屬的州縣,比遼東城富足的多,如果那幫刺史和縣令魚肉百姓,貪墨的銀子肯定比高句麗的官吏還要多得多。」
聽到李承乾觸及靈魂的問題,杜荷的表情愣了一下。
沒想到抄了遼東城的財物,竟然引起李承乾的這番思考,看來待在東宮之中沒多大用處,實踐才能出真知啊!
愣了片刻,杜荷笑著說道:「太子殿下,水至清則無魚,下面州縣的官吏多多少少有貪墨的情況。」
「杜荷,你認為怎樣才能杜絕官吏貪墨?」
「完全杜絕不可能,只能多派御史查處這些官吏,發現一個懲處一個。」
杜荷把戰報放下,隨即搖頭說道。
貪贓枉法這是一個歷朝歷代君主都頭痛的問題,而且不管使用什麼手段,都沒辦法解決。
李承乾皺著眉頭,眼神怔怔地說道:「難道就讓這幫蛀蟲,一直吸附百姓和朝廷的血肉嗎?」
怪不得大唐如此富饒,朝廷國庫還是經常沒錢。
看來有錢的都是這幫官吏和世家的人,朝廷和百姓都窮得很。
杜荷輕聲說道:「太子殿下,我們可以把這個問題,當作招募東宮崇文館學士的考核問題,看看士子們有沒有好的辦法。」
李承乾眼神一亮:「杜荷,你提的這個建議不錯!」
有了一個突破口,李承乾也不再糾結。
他拿起桌上的筆墨,側頭對杜荷說道:「杜荷,孤打算把最近的戰果寫出來並送回長安,讓父皇和一眾大臣都知道我們的戰況!」
「你是孤的頭號軍師,又是中軍副大總管,要不這封戰報由你代替孤寫?」
看到李承乾遞過來的筆,杜荷整個人跳了起來。
「太子殿下,戰報還是你來寫吧,我去遼東城裡面轉轉。」
「外面呼嘯的南風已經帶著一絲水汽,恐怕不久會降下大雨,我看看將士們有沒有安置好。」
杜荷說完以後,還不等李承乾說話,撒開腿就往大門的方向沖。
幾息時間,已經不見他的身影。
看到杜荷跑的比兔子還快,李承乾舉著毛筆的手愣在了半空中。
「杜荷這傢伙,跑的可真快!難不成他背著孤偷偷練習逃跑技巧?」
想到這裡,李承乾忽然低下頭,怔怔地看著他的瘸腿。
良久。
「哎~」
李承乾長嘆一口氣。
原本興致勃勃的情緒,瞬間變得低落起來。
...
遼東城內。
杜荷在薛仁貴和親衛的護送下,在城內漫無目的地閒逛起來。
「見過杜副大總管。」
迎面走來的巡邏將士,看到杜荷後紛紛駐足打招呼。
他們可是聽說了,之所以能順利打下遼東城,全依仗杜副大總管想的兩個好計策。
其一是誘敵深入,殲滅敵軍絕大部分主力。
其二採用火攻,成功把險峻高聳的城牆燒裂。
現在杜荷在大軍之中,名聲十分響亮,而且飽受這幫士卒的尊敬。
幾人來到南城門時,發現將作大匠閻立德正指揮工匠,修補坍塌的城牆。
閻立德看到杜荷走過來,故意陰陽怪氣說道:「哎,有些挨雷劈的人做事就是不想後果,把城牆砸一個缺口就行了,非得毀這麼長一段。」
「人家毀牆立功了,只是苦了我們這幫修補城牆的人啊!」
說完他還抬起頭,朝身旁的工匠說道:「你們說是不是?」
這幫平時對閻立德言聽計從的工匠,看到杜荷笑眯眯地站在城牆上方後,全都嚇的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