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荀子入秦(下)

  第15章 荀子入秦(下)

  秦孝文王看著眼前低頭行禮的荀子,突然就來了興趣。他雖然不待見儒家,也覺得儒家儘是些空想主義者,但他從來不會小看儒家的教義,更不會小看眼前這個儒家持牛耳一般的人物。

  「先生想討論為王之道?」秦孝文王笑著給荀子又添了一杯茶,「先生莫不是覺得孤有古時賢王的模樣?」

  「老朽想討論的不是王術……」荀子將眼前的茶水端了起來,抿了一口,才接著說道,「而是,帝術。」

  「孤倒是聽聞過一些。」秦昭襄王笑著望了一眼蔡澤蒙驁二人,揮手示意他倆退下,「不過,孤倒是不知道這二人有甚麼不一樣。」

  「為王者,當懷德於外,施德於內。」荀子端坐,渾濁的眼睛裡面充斥著光芒,「為帝者,當懷德於內,施威於外。」

  「何為內,何為外?」秦孝文王覺得眼前這位老者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身上的氣勢竟然將他這位諸侯穩穩的壓了下去。

  遠處的陳軒看著那頭墨麒麟愈來愈膨脹,心裡一股無名火燒起,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頑耍的嬴政,便飛向了秦孝文王所在的地方。

  「內為治下之地,外為他國之地。」荀子與秦孝文王似乎來到了一山之巔,二人正一問一答。

  「先生的意思是,王者為德道,帝者為霸道?」

  「老朽不敢如此認為。此間想法不過大王自己感悟。」

  「先生不敢認?」

  「非是不敢,而是與老朽心中道義不符,故不認。」

  「那先生如何認為?」

  「王者懷德於外,故無長久;帝者懷威於外,它國不敢輕犯,故可長久。王者帝者皆懷德於內,則國內皆可安定,百姓皆安居……」

  「先生認為帝者勝於王者?」

  「非也。王者於盛世則帝者居下,盛世無戰事,各國安好,需德交,而非威交;而帝者於亂世則無王者存,亂世各國無禮,故需威交,而非德交。」

  「先生與孤說這麼多,莫不是要孤習這帝者之道?」

  「非也。秦雖兵利,國安且民泰,但外六國非合則縱,秦威已足,再多恐復西帝遺笑。」

  「先生可知道再說些甚麼?!」秦孝文王雙手猛拍案幾,頭上蛟龍如同躍了龍門,陡然漲到學與那墨麒麟一般高地,「莫不是先生特來此嘲諷我秦國不自量力?!」

  秦孝文王雖然對他父親秦昭襄王沒有多大的情感,但是也不代表一個外人可以過來對他父親指三道四。西帝這個名號不僅僅是他父親秦昭襄王的恥辱,更是秦國的恥辱,秦國崛起以來最大的恥辱。

  荀子默然不語,低頭抿了一口茶水,頭上的墨麒麟也未與蛟龍爭風,反而後撤了幾步,做服軟狀。

  陳軒恰巧飛了過來,見著秦孝文王正與一老者對峙,也見到了那條蛟龍最輝煌的時期。

  如果我不來,這位恐怕會成為國運嗎?還是說,有機會成為國運?

  陳軒不知道,也不再去想。他不知道甚麼前因,也不知道甚麼後果,他只看見了這老者對大秦的王上不敬,只看到這一點便足矣。

  「吼——!」

  陳軒覺得這次的龍怒似乎不太一樣,他似乎與秦昭襄王的運道蛟龍混在了一起,他似乎成了那條蛟龍。不,應該說蛟龍成了他。

  對面的墨麒麟如同見了天敵一般,往後又退了幾步。荀子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抬頭望了一眼秦孝文王的頭上三寸的空中,他似乎看到一頭凶獸在向他施威。

  「老朽不敢對大王與昭王不敬,只是以例子警醒大王。」荀子回過了神,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秦孝文王,剛剛還是病殃殃的模樣,現在卻如同天子一般,威嚴無比。

  「先生話語孤自是明白,但先生的例子卻讓孤不能接受。」秦孝文王覺得自己身心好久沒有這般舒暢,可是心裡依舊燃著一股火氣,「孤記得,儒家倒是最講孝道。孤在此請教,若有人當面辱其父母,當如何?」

  「當怒起拔劍,讓其血濺三尺。」荀子似乎沒聽到秦孝文王話語裡的怒起,依舊是平常模樣。

  陳軒雖然不知道這貨是哪裡的人物,但是這麼淡定的裝13,是不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吼——!」

  龍怒似乎如同失效一般,獸甲上描寫的任何效果似乎在這個老者面前失效,要不是看到對面墨麒麟驚懼的叫了一聲,陳軒都以為他離了嬴政就甚麼東西都沒了。

  「那先生還敢在孤面前如此?莫不是以為孤不敢斬了先生?」秦孝文王看著荀子,「儒家雖是勢大,但是孤斬了先生,儒家也是鬧不起任何浪花。」

  荀子又拜,道:「老朽原是看秦威勢已足,本想以秦之痛來勸諫大王,倒沒想到一不小心犯了忌諱。」

  「先生還有甚麼言語還請說罷,說罷便離了秦國,不得再入半步。」秦孝文王權衡了一下殺了這位老者的利弊,「儒家也是如此,最起碼孤當政的時候,儒家與先生不得再入秦半步。」

  「老朽謝大王不殺之恩。」荀子又拜,「老朽且還有一言,說完便自行退去,不再踏入秦半步。」

  「先生請說,孤,洗耳恭聽。」

  「老朽於秦外觀秦,看秦四世威交於外,威勢已達頂峰,鄙見當收威而施德。但今日於內觀秦,才知威勢並未到頂,當借威以橫掃六國,成帝者無雙霸道。」

  荀子說罷,起身又是一禮:「況拜謝大王,大王萬壽。」

  說完便慢慢的推了出去,被人引出了宮。

  嬴子楚不知何時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似乎剛剛一直都在一旁候著,又攝於二人威勢,只是在看,在聽,而不敢出言說話。

  陳軒見這兩人頭上病殃殃的蛟龍就是頭疼,這兩位去了以後,嬴政恐怕還是不能親政,還要困於呂不韋之下,那時候可就沒有現在這麼愉快了。

  不過那也不是陳軒頭疼可以解決的事情,一來,他現在還沒有改變這倆位命運的能力;二來,見這二人又要交談,也沒了興趣;三來覺得腦海中的獸甲一陣火熱,就飛回了嬴政那裡,看著他們頑耍。

  秦孝文王只覺得內心一陣空虛,好似甚麼東西離去一般。他看著剛冒出來的嬴子楚,又是一陣冷哼:「汝何時來的?」

  「兒臣在父王與荀子先生談論王祖父的時候來的。」嬴子楚看出現在秦孝文王的心情不大好,表現的比平常還要老實一些。

  「知道孤要汝來做些甚麼嗎?」秦孝文王想了想嬴政,倒也沒把火氣發泄在嬴子楚的身上。

  「兒臣不知,只能猜測與剛剛的荀子先生有關。」嬴子楚聽著秦孝文王的語氣有些軟了下來,心裡也放下了一塊石頭。

  「不知就不知吧。猜倒是猜對了,但孤現在不想說了,汝且退下吧,孤有些乏了。」秦孝文王總是對著這個兒子喜歡不上來,不是因為他沒甚麼才能,只是因為他竟然能被一個商人當做了奇貨。

  「本來兒臣不想多嘴。但今個兒進宮本就是有事而來。」嬴子楚倒是不想走了,跪坐了下來就要啟奏。

  「何事,且說。」秦孝文王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兒臣在邯鄲聽聞不少豪傑義士推崇父王的名號,與兒臣交談總是懷念父王的恩惠。今父王歸國久矣,卻連使臣都沒派去慰問一番……」

  嬴子楚說道此處,抬眼望了秦孝文王一眼,見他臉色如常,才接著說道,

  「……兒臣原沒甚麼擔心,只是今日見了荀子先生悄然入了咸陽,便如驚醒一般想到,若是那群豪傑義士覺得父王薄情,懷恨在心之下潛入咸陽。雖不是甚麼大事,但萬一……但萬一疏忽了,可就容易釀成大錯。」

  「說說汝想怎麼做呢?派兵巡衛咸陽,還是想如何呢?」秦孝文王來了興趣。

  「兒臣斗膽讓函谷晚開早閉,時間飄忽不定,則可以斷了一些人物來秦的念頭。」嬴子楚抬頭看著秦孝文王,正色道。

  「孤倒是沒找到汝有這等計謀,且去做吧,孤有些乏了。」說罷秦孝文王就回了房,不再理會嬴子楚。

  嬴子楚也不沮喪,函谷作為秦疆第一關,當年秦昭襄王就是借著關勢抵擋了六國合攻,其軍事價值和政治價值不言而喻。

  而今秦孝文王許了他函谷的事務,那就是許他插手軍務,其中的意義不比代理國事小!

  PS

  西帝指的就是秦昭襄王,歷史載:

  秦昭襄王十九年(公元前288年),秦昭襄王嬴稷稱西帝,派遣使臣尊稱齊湣王田地為東帝。齊王聽從謀士之策,自去帝號,並約諸侯合縱攻打秦國。秦昭襄王被迫也取消帝號,恢復稱王。

  這事其實挺恥辱的

  最後,荀子入秦的時間查到了,秦昭襄王時期入秦,文盲的我就不改了,為了劇情也不可能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