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城那間空曠安靜的屋子內,林筱獨自坐在書桌的燈光下,一個人坐在孤冷的黑暗下,一晚上都沒收到顧一凌的消息。記住本站域名
她原以為到了晚上的時候,想顧一凌的性子,肯定會迫不及待地跟她一起分享開學第一天發生的事情,因為顧一凌臨走之前一天還一直跟她囑咐,到學校肯定還有好多事情,想要給她第一時間分享。
於是她回家之前在超市里提前買好了瓜子和薯片,打算回到家以後,一邊磕著瓜子吃著薯片,一邊等顧一凌來找她,可以和他一起聊上很久。
結果到了晚上二十點鐘,顧一凌的電話和微信都沒有打來。
沒事,當時林筱心裡想著,外面的天色才剛剛黑呢。
二十一點鐘,沒有。
二十二點鐘,沒有。
等到二十三點鐘了,顧一凌還是沒來找她。林筱心中的期望漸漸轉變為淡淡的失望,抱著瓜子和薯片坐在了沙發上,打開電視機。
仿若一切都沒改變,她還像是和以前一樣,坐在同樣的地方,看著一個人的電視,就連電視裡的劇情,都還反覆重播著十年前那些經典的電視劇。
電視劇聒聒噪噪的,她看了一會兒,卻是覺得頭疼,閉上眼睛,似乎就連身邊的薯片都不香了。
看來僅僅只她自以為是罷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孩子走遠了,果然是拴不住的。
很久以前她就應該想明白的,他終有長大的一天,去往一個新的世界。
…………
顧一凌是凌晨三點鐘的時候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仿佛有一盆極其冰冷的水從他頭頂潑下,淋滿全身,導致他睡意全無——他今天在學校里忙活了一天,竟然鬼使神差般地,頭一次筱筱拋之在了腦後,這一整天都冷落了筱筱。
悶熱的夏夜裡,顧一凌轉瞬間滿身大汗。
夜深人靜,四周靜悄悄的,同寢的室友都睡著了。
「真該死。」
顧一凌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如果這時候身邊有一塊板磚,他真想用板磚砸一砸自己,把自己敲醒。
他打開微信,在置頂聊天裡面找到了林筱。他們倆之間的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昨天中午,顧一凌到京北大學以後給林筱匯報他校門口了,林筱回復他注意安全,顧一凌還說要拍一點照片給她,結果一張都沒有。
他本來是打算到了晚上時一起發給她看的,再一邊和她聊著天,一邊和她講學校里發生的事情……
可現在那麼晚了,她肯定也睡了。
夜深人靜時,恍惚時窗外終於有風颳了進來,似乎也帶來一絲消滅煩躁的清爽,顧一凌好不容易把心情平復下來,心想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了。
他之前發過誓的,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筱筱放在第一位,心裡要有筱筱,可就在今天晚上,他居然和別的女生一直玩著遊戲,把筱筱忽略了。
「一定不能再有下次了。」顧一凌咬著牙在心裡發誓,希望林筱不要因為今晚的事情多想,等到明天早上一起來他就會去給她道歉的。
其實到了深夜這個時候,林筱還是沒有睡著的,腦海里很亂,忽然間那種孤獨感,又鋪天蓋地地侵襲而來。
她又想起不久前,那個男孩也睡在這張床上,嬉皮笑臉地直往她的被子裡面鑽,拍手歡呼著,像一隻光滑的泥鰍一樣怎麼也逮不住,那會兒她也只好任由他下去了。
早上快要的睡醒的時候,他們把頭悶在被子裡,他動不動就要抱著她,還說那樣才有安全感。
他們就這樣互相抱著,互相講著自己與對方年少的糗事,放聲大笑起來,那時窗外的陽光升起,溫暖也從心底湧起。
想到這裡,林筱吃力地抬起無神的面孔,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而後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在月光下打量著……顧一凌臨走之前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珠串。
她看了良久,眼神里似是忽然間不知因何充滿了委屈,嘆息:「小顧呀小顧……」
開學第一天的夜裡,顧一凌醒了一次以後,同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手裡緊緊攥著那一隻歪歪扭扭的平安結。他戴了它好久,從來沒捨得鬆開過。
顧一凌睡的是上鋪,很晚的時候,聽見下鋪的小胖劉培洋發出了動靜。
小胖氣喘吁吁地念叨著夢話,口裡直喊「爸爸媽媽」。
顧一凌覺得自己如果做噩夢的話,會不停喊「筱筱」的名字吧。
想到這裡,顧一凌睡眼朦朧地扒拉在枕頭上,傻傻地露出了笑容,終於在渾渾噩噩中,漸漸地進入了夢想里。
今晚他有做那個夢了,那個夢原本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然而這一天晚上,卻又如同跗骨之蛆般爬進了他的腦海里,怎麼都驅散不走,嚇得他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自己夜裡穿的背心都可以擰出水來。
他又夢見了那個看不見臉的人,在他身後狂追,用手槍對準了他的太陽穴,嘴裡還嚷著他再也別想出去,再也別想見到她。
…………
「不要,不要……」第二天一大早,顧一凌猛然從床上翻了起來。
他是被噩夢驚醒的,還有些後怕,額頭直出汗水。
「不要什麼?」隔壁上鋪的韓俊似是很早就醒了,挺直著背坐在床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一凌,「做噩夢了。」
韓俊早上也沒穿上衣,裸露出來的肌肉線條顯得十分修長有力——他能被那麼多女生喜歡,看來還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實力。
「對。」顧一凌皺眉。
「夢見她了?」韓俊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的?」顧一凌問。
「憑感覺吧,隨口說的。」韓俊笑了一笑,「怎麼了,夢見和你說那個在一起很久的女朋友分開了?」
「也不算是分開吧……」顧一凌想了想,「只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夢。」
「我就沒你這煩惱了。」韓俊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微微閃爍,不由打趣地說,「我的愛情現在更像是一種交換而已,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罷了,誰花真誠誰就輸了,更別提真心。」
顧一凌深深地看了韓俊一眼,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逝,沒有繼續跟他說下去。
說實話,在所有室友中,只有韓俊這個室友,顧一凌談不上討厭,說喜歡更差得遠。
顧一凌總是與他保持著一些微妙的距離,韓俊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就不自討沒趣。
顧一凌認為自己和韓俊不是一路人。
韓俊這個室友雖然在計算機方面很有天賦,但在感情上卻有點渣,好像暗地裡不僅把好幾個女孩當成備胎,甚至把女孩的感情當成廉價的商品一樣,和自己的愛情觀明顯不符。
顧一凌心裡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成為韓俊那種人。
早晨七點半,外面的天空已然亮透了,顧一凌洗完臉漱完口,坐在了自己的書桌邊,打開手機,正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找林筱道歉。
他估摸著時間,在南城的家裡,林筱應該也到起床的時候了。
顧一凌先是有些試探地,僅僅給她打了一條「早安」,再配上一個憨憨的表情,一起發了過去。
然而,等了好久,都沒有收到她的回覆。
顧一凌心想她還沒有起床?可不應該啊,今天是工作日,她要上班的。
而且以他對林筱習慣的了如指掌,早上六七點鐘時,她就會自律地從床上坐起來早讀。
顧一凌心裡顫了顫,難道林筱因為昨天自己沒理她,真的生氣了,那也太小氣了吧。
不過還是怪他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
沒一會兒,老三陳學良也起床了,老三起床的時候輕手輕腳的,很安靜,然後坐在書桌上翻出了一本新發的教材看。
大早上的,現在整個417寢室里也只有小胖子一個人在呼呼大睡了,甚至還在底下翻了個身,留著口水,熊抱著枕頭,似是在做什麼很美妙的夢。
今天是開學第二天,學校也不會什麼安排,不會正式上課,軍訓也還有兩天才會開始。
趁著這幾天的時間,新來的同學還有時間好好地調整自己的作息時間、購辦日用品,儘快適應校園生活。
顧一凌感覺自己等到了一個世紀,窗外白雲都過了三旬,他終於收到了林筱的回覆。
「好。」
的的確確如此,單純的一個「好」字,不僅引不起人無盡的遐想,更是讓人心裡頓時感到一股無邊無際的驚慌。
「筱筱,你在做什麼啊?」顧一凌鼓起勇氣,又給她打了幾個字過去。
「馬上要上班了。」她回復的很淡。
「昨天我太忙了,本來約好了晚上陪你一起說會兒話的,結果忙忘了……」顧一凌快速地打字。
「沒事,昨天晚上我也很忙,公司里有事,我很晚才回到家,如果不是今天早上你找我,我也記不得這件事情了。」林筱繼續淡淡地回復。
「哦,沒事就好,筱筱,那等你忙完了我再給你打電話。」顧一凌總覺得她的態度怪怪的。
林筱:「這幾天都很忙,整天都要開會,沒事最好不要打電話。」
「好吧。」顧一凌苦笑著,中斷了和她在微信上的交流,又是嘆了口氣。
這時,qq上有人抖了抖他,也不算是單獨抖他吧,是在昨晚小胖臨時建的王者五黑小群里抖了抖。
棒球帽頭像的女孩,程雪:「感覺你們男生玩遊戲都好厲害啊,特別是顧一凌玩的射手,真不戳,老厲害了,昨天晚上連贏了十幾把,還沒過癮,你們以後還要開黑的話,求抱抱大腿!」
小胖子終於從美夢中醒來,坐在床頭,樂呵呵地捧著手機:「顧一凌是我們417寢室的老大,那是自然厲害。」
然後小胖子朝顧一凌揚揚眉毛:「老大,有人誇你厲害了。」
短短片刻顧一凌已經走神好遠,他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滿腦子想的卻是林筱的事情。
再過兩天就是九月一號了,林筱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
顧一凌想清楚了,他要趁這個機會將功補過,一定要給她一個大大的surprise。
事不宜遲,顧一凌已經著手開始準備……
……
初秋的這幾天,天氣並不算太熱,417寢室的四位室友也慢慢適應了大學的住宿生活,一起溜打校園幾圈,熟悉了學校里的路線。
他們在校園裡的幾大必打卡地點都合過幾張影,就連大名鼎鼎的未名湖湖畔邊,也留下了他們幾個的身影。
是的,到了京北大學,怎麼能不到未名湖?
老四小胖背著他爸給他買的幾萬塊索尼相機,老三陳學良含蓄地露出笑容,二哥韓俊放蕩不羈地叉腿坐在地上,大哥顧一凌站在正中央……他們一起在未名湖邊提字「未名湖」的石碑那裡完成了入學以來的最後一張合影。
…………
「我的雨神啊,求求明天下雨吧,我再也不想再看見那個死林頭了。」小胖對報導那天軍訓見面會的罰站還一直耿耿於懷,怒稱那林姓的總教官為死林頭。
軍訓就要開始了,一想起那位林總教官,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綜合那天下午短促的一面之緣後,他們都紛紛得出了這位教官很「暴力」很不好惹的結論,一定不能在軍訓時再觸了他的霉頭。
事實上的確如此,林總教官是在整個系統里出了名的嚴厲,帶過好幾屆京北大學的新生軍訓了,學長學姐們一提起這位教官就紛紛噤若寒蟬,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嚴酷而酷熱的夏天,在校內論壇里一直好言相勸,叫學弟學妹們千萬注意不要惹到他,不然接下來一個月的軍訓時光有的好受的。
在軍訓開始前的最後那天下午,小胖除了在寢室里虔誠地祭拜「蕭敬騰」以外,已經跑去小賣部里購買衛生巾做第二手準備了。
軍訓前,把衛生間墊在鞋墊下面是大家一脈相承的傳統,能減少不少高負荷訓練時的壓力。
老三陳學良從開學第二天起,每天下午都會去泡圖書館,所以現在417寢室里,只剩顧一凌和韓俊兩個人,陽光從寢室的窗外照了進來。
「你確定?」韓俊看著顧一凌,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對,我確定。」顧一凌點了點頭。
「兄弟,你玩得有點大啊,那林總教官的厲害我們都是見識過的,並不好惹,如果軍訓第一天你就曠掉,不知道他知道以後會怎麼收拾你,說不定輔導員都要找你談話。」韓俊驚得眼睛都有點直了。
「但明天是我女朋友過生日,我想回去給她一個驚喜。」顧一凌重複了一遍,「我要回南城,就一天。」
「單純是為了一個女人,第一天就逃軍訓?」韓俊笑了,像是在笑顧一凌的天真與少年氣。
「是。」
「行吧,如果明天被教官發現了,我該怎麼幫你說。」韓俊又問。
「你就說顧一凌有事曠假一天,事後願意受到教官的任何懲罰。」顧一凌沉吟。
「任何懲罰?」韓俊有些玩味,「何必呢,一個女人而已,值得你南城首都來回跑兩趟,還冒著被學校和教官教訓的風險?」
「不,你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顧一凌沒接他這句話,下意識轉口說——因為是林筱,所以才值得。
「我不懂?」韓俊有點樂了,直視著顧一凌的眼睛,「行吧,我倒想看看你口中的真愛究竟能持續多久?」
「一輩子。」顧一凌萬分篤定地說。
「是麼?」韓俊回憶著,笑了說,「曾經的我也是和你一樣那麼的堅信而篤定啊,現在才發現,愛情不過是一件消耗品而已……」
他似是還有未說完的話,卻把視線穿過了窗外,望向了遠方的浮雲翩翩:「你放心地回去吧,明天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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