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行事。
斜坡旁,劉仁軌眼帶熱血,滿懷戰意的再給李承乾訴說著什麼。
作為李承乾目前唯一的幫手,他知道殿下手中是有密旨存在的。
只要殿下想打,那便可以打。
「殿下......」
「等等,讓我好好想想。」
劉仁軌再一次開口時,被李承乾沉聲打斷。
李承乾從懷中掏出密旨,細細打量起來。
有人,有辦法,還有來自李世民的授權。
可以說要不要採取劉仁軌的建議,全在他一念之間。
往小了說,是身旁這兩千大唐將士的性命;
往大了說,是党項十數萬人的命運都在他的抉擇之中。
如此重要的時刻,讓李承乾額頭浸出密密麻麻的汗液。
若說打,身邊這兩千條鮮活的性命,不知有多少將看不見次日的太陽。
戰爭是真的會死人的。
李承乾不是不清楚這一點,只是在他第一次掌控這麼多人性命的關頭,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別人付出生命去爭取。
這種事,怕是只有狼心狗肺之徒,才能做得坦然吧。
當然,也可以說是李承乾心智不夠成熟,至少目前的他,內心中確實萬般糾結。
過了良久,
李承乾喚來了張三等人,他想聽聽大唐將士自己的想法。
當他把劉仁軌的話講述一遍後,張三等人頓時沉默下來。
兩千人,突擊城門,堅守至少兩天。
外側騎兵甚至要面對數十倍的敵人。
危險性可以說是比曾經任何一場戰爭都要更大。
而且前文也說過,大唐戶籍等級按照財富分為九等,能參軍的只有中三等與上三等。
這意味著他們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也並不缺衣少食。
生活無憂,能為大唐拼命嗎?
李承乾心中沒底。
又是良久之後,張三突然扯起一絲笑容道:「殿下,其實按照劉......劉教頭所言,咱們也不用堅守兩天。」
李承乾:???
怎麼說到這了?
沒等李承乾回過神來,張三繼續道:「若是選騎術最好的探子,一人三馬,現在出發明日子時定能抵達岷州城。」
「若是大總管讓先鋒部隊輕裝簡行,一日時間足以抵達党項要塞。」
「而咱們如果是明日子時夜襲,就只用堅持到後日子時便可。」
「所以這樣算下來,只用堅持一日時間便可。」
張三在仔細的分析著情況,李承乾雙目有些失神。
在他看來,外表普通的張三丟進人群中都難以注意,若說他身上有別於他人的點,估計也就是做久了探子的活,看起來比普通人機敏不少。
但機敏的人,會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嗎?
李承乾看著笑容有些僵硬的張三,聲音柔和了不少:「你不怕死嗎?」
不怕死?
怎麼可能不怕,是人都怕死啊。
張三表情更加僵硬,笑容也越發隱匿,聲音乾澀道:「怕。」
李承乾側頭,問道:「怕,那還打嗎?」
張三抿了抿唇,卻是乾脆道:「打。」
一個怕,一個打,讓李承乾站起身來,平視眼前眾人。
「明知會死,也打?」
眾將士對視一眼,皆昂首道:
「打,從軍那一天,就不知道退字。」
「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打,俺怕死,更怕慫。」
「打,俺阿耶說過,當了兵,俺就不是慫包。」
「打......」
...
將士們此起彼伏的回答聲引起一旁二代們的注意,正當他們納悶之時,李承乾拿出了李世民的那封密旨。
講真,李世民應該想不到,便宜行事行的會是這一件事。
李承乾心中自語,隨後朗聲道:「孤有陛下密旨,遇事有臨時決斷之權。」
眾將士抱拳躬身,道:「謹遵殿下之命。」
「張三,你一人三馬,立即動身前往岷州匯報此事,其餘人先原地休息,養精蓄銳。」李承乾一揮衣袖,率先盤坐下來。
之後,眾將士亦是走到一旁,三倆聚集。
「殿下。」
過了數息時間,張三突然鬼鬼祟祟跑到李承乾身邊,低聲喚道。
「嗯,你怎麼還沒走?」李承乾眉頭輕皺。
「啊,回稟殿下,臣斗膽請殿下開恩,讓章平送信可好。」張三低聲請求道。
讓別人送信?
送信危險可要小多了啊。
李承乾雙眼微眯,道:「為何?」
張三乾笑兩聲道:「他前些日子剛娶親。」
「既然如此。」李承乾拍了拍張三肩膀,道:「你若願意,我沒意見。」
張三躬身大喜:「謝殿下。」
隨即張三一路小跑到一名瘦弱的將士面前,低聲述說起來。
李承乾隨意望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因為劉仁軌帶著二代們走了過來。
「乾兒哥,你真有陛下密旨?」程處默第一個蹦了出來,神色驚喜道。
「這玩意兒我敢造假嗎?」李承乾撇嘴。
「哈哈哈,那我我我......」程處默指著自己,興奮的一匹:「讓我帶兵,我敢保證他們進不了甬道。」
「乾兒哥,我也行,我要堅守城門。」尉遲寶琳緊接著說道。
隨後,秦懷道、長孫沖等人皆是請戰,就連一直以來慫慫的房遺愛也表示要鎮守城門。
「你們有一個算一個,想都別想。」李承乾乾脆利落道。
這可是當朝大臣的後輩,擱後世那都是頂級權二代。
能讓他們去干送死的活?
在李承乾的觀念里,這些人死一個,那後果都麻煩無比。
李承乾拒絕的乾脆,引起了眾二代反抗。
以程處默為頭,一個個輪番上前,展開各種攻勢。
甚至到最後,就連劉仁軌都替他們求情。
「殿下為何不讓他們上陣,這些公侯之子雖然平日裡較為紈絝,但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李承乾聞言一愣,著實沒想到四十歲的老劉竟然能說出這話,下意識反駁道:「你也知道他們是公侯之子,這萬一要出事了,怎麼辦?」
誰知劉仁軌語氣更是驚詫:「上陣殺敵本就你死我活,什麼怎麼辦?」
「這要真出事了,他們父輩不找我麻煩?就算明面上不敢,但也會懷恨在心吧?」李承乾行至劉仁軌身旁,附耳悄聲道。
劉仁軌眼睛一瞪,哭笑不得道:「殿下多慮了,戰場上生死難料,公侯們怎會對殿下不滿。」
「甚至臣認為,只有殿下不讓他們上場,公侯們才會不滿。」
「要知道臣當初也打過幾次仗,別說公侯之子了,就是公侯本人,只要不擔任總管坐鎮中軍,那必定也是身先士卒。」
是這樣?
李承乾半驚半疑,感覺自己似乎小瞧的古人。
但沉思半晌,他依然不準備更改決定。
別說這話是劉仁軌說的,哪怕就是程咬金、尉遲恭等親口說,他也不敢相信。
從人性的角度來講,哪個爹會願意自家兒子犯險的?
也正是因為李承乾的固執,讓程處默等人老不樂意。
最開始以為能打仗,很開心的跟著來了。
結果中途出現變數,還沒開打幾乎就能預料到結果,他們幾人有些灰心喪氣。
後來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結果又被殿下給卡在這裡。
有這麼玩人的?
一個個撅著小嘴,故意從李承乾身邊來回經過,每當對上眼神時,便負氣似的挪開。
然後......循環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