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
越王,李世民第四子,李泰。
李泰比李承乾要小一歲,今年剛好十五,但自幼聰慧的他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在士林中享有很高的聲望。
不到一米七的個子卻有一百三四十斤的體重,活脫脫是個小白胖子。
今日,他在王府設宴,赴宴的則是李義府。
李義府貞觀年間便入朝為官,因文章寫的好被舉薦為門下省典儀,但因人品原因一直沒有受到重用,後來是在唐高宗李治還是晉王的時候就開始鑽營,活生生熬到了高宗時期,才開始慢慢發跡。
可見,貞觀時期還是有底線的。
武將們就不說了,都是有勇無謀的匹夫。
單看文臣,房謀杜斷,魏徵馬周,都是一心為國為民的好官,所做的功績足以匹配他們青史留名。
就連長孫無忌這個公認的lyb,其實也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無非就是家大業大,遇事謀劃的更多一些。
但要知道,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在這個時代,家在天下前。
像李義府這種不惜一切手段曲意逢迎,轉過頭在貶殺忠臣、強奪人妻的官員不僅少,還活的累。
為什麼?沒朋友啊。
都說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年頭扶你一把的是朋友,能扶你幾把的是女朋友,可見朋友的重要性。
就像今日。
越王李泰設宴,原本邀請了三四人,結果其餘人打聽到有李義府在,紛紛找理由拒絕,也就李泰一心撲在聖賢書上,沒有看出李義府乃是蠅營狗苟之人。
他只是......把宴席改成了四菜一湯。
是的,李泰就是這麼一個耿直BOY。
想表現就表現,什麼木秀於林?不存在的。
想奪嫡就奪嫡,絲毫不會隱藏自己的想法。
在他看來,今日設宴本就是邀請諸多翰林學士探討經學,學習是主要的。
而吃飯是次要的,人多就多弄點,人少就少弄點。
至於人情世故?
那對不起,你們不配。
世間有越王,爾等皆凡人。
.
隨意的用過午膳,倆人直奔書房。
李泰站在書桌前,臨摹掛在牆上的一幅字。
這是他從李世民那要來的字帖,日日臨摹已成習慣。
半晌後,
李義府見李泰放下了筆,連忙小步靠近,躬身探頭一氣呵成。
「殿下,您這飛白體當真是越來越純熟,下官險些以為這是陛下真跡呢。」
同時,李義府抬手虛指宣紙,表情認真道:
「且看這『竹』字,橫豎筆直,讓下官仿佛在初春看見了夏竹一般。」
「再看這『風』字,最後這畫宛如神來之筆,又讓下官仿佛看見了女子隨風飛舞的秀髮,無聲的風意鋪面而來。」
「而最讓下官感到震撼的,則是『清流激湍』這四字,同樣的三點水,四種不同的寫法,當真是把河流的輕重緩急蘊藏的淋漓盡致。」
「下官.....拜服!」
李泰矜持的笑了笑,眼神示意他繼續。
這也是流程了,光是讚揚的話任何人都能說,身為皇子也不缺李義府這一人。
李泰要的,是能找出問題,讓他進步的人。
若是有一天找不出問題,那就是時候分手了。
這點,李義府也明白。
深吸一口氣,李義府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逐字辨別。
天知道他為了跟上李泰的節奏付出了多少,明明都已經入仕了結果比當初學習還刻苦。
良久後,
李義府帶著三分不解道:「殿下,為何這『盡』字,陛下的那幅相比,主筆次筆選擇有所不同,但竟然都極具美感,難分上下。」
來了。
李泰眼睛一亮,心中對李義府甚是滿意,嘴裡則隨意的道:「哦,這個『盡』字的寫法是本王自己琢磨的,阿耶極情於字,而本王則是根據上下文進行了調整,算是一點點心得。」
『啪。』
李義府一拍腦門,流露出懊惱至極的神色。
「天才,殿下真乃天才也。若非殿下親自道明原委,下官可真看不明白。」
「知其好,不知其所以好,何其痛哉!」
「古有一葉障目,沒曾想今日我李義府竟被殿下一字障目。」
說到此,李義府眼神充滿瘋狂,「當今陛下子嗣中,殿下當為第一也。」
說完後,李義府又渾身一抖,似魂兮歸來,連忙跪在地上,道:「下官失言,是下官一時情急失言,望殿下饒恕則個。」
李泰淡淡的瞄了眼跪在地上的李義府,表情略帶嘲諷。
「本王本就是最強的,不過,這也輪不到你來說,下去後自領十鞭。」
「是是是,下官多謝殿下。」李義府連連道。
「嗯,退下吧。」李泰揮手道:「本王今夜還得隨阿耶赴宴。」
「臣恭祝殿下。」
說罷,李義府緩緩退下,滿懷豪情壯志。
在外面被小皮鞭鞭笞的時候,也一丁點兒不覺得疼,反而覺得刺激。
頭裡充滿了血。
因為,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以往他與李泰接觸,更多是淺嘗輒止,只知越王殿下胸有大志,為人高傲無比。
但這種高傲是只針對於自己等人,還是完全是目空一切,他並不清楚。
今天他那句殿下當為第一就是極大的冒險,想要試探的,就是越王殿下對太子的態度。
是的,只是試探態度而已。
至於什麼看法想法,胸里的志到底有多大,這些來日方長。
這也是李義府觀察了許久才敢拼這一次,但凡李泰平日裡做事不那麼莽,他是打死也不敢多說一句。
要是被李世民知道了,流放打底,大概率直接送一刀。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越王殿下既有此等心氣,又不服太子殿下,那就由某親自推上一把,也是某對殿下的投名狀。」
「所有人都對此事避如蛇蠍,可有誰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是事成,未來某就是從龍之臣。」
「哼,袞袞諸公,不過爾爾。」
李義府站在越王府門外,右手摩挲著腰間的青色玉餅,眼底帶著一些瘋狂。
隨後,
他從坊間小巷召來一名流浪漢,將緊緊捏在手裡的紙條交給了他,吩咐了一句後轉身就走。
流浪漢則是拿著剛到手的十文錢,同時來到了蘇府外牆,將紙條直接扔了進去。
蘇府,家主蘇亶,獨女蘇氏,太子妃。
紙條上只有一行字.....
——太子參與侯君集造反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