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塵埃落定

  夜色猶黑,明月早被烏雲遮蔽,狂風席捲著雪花猛撲而來,將巨大的篝火掛的忽大忽小,將周圍的一切映射的忽明忽暗。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萬眾矚目之下,身著官服的崔信手捧木盤緩緩走出營門,身後跟隨者元普、李善。

  雖然場所簡陋,但崔信神色肅穆,按部就班的宣讀詔書,十日的反覆之後,此刻的苑君璋雙膝跪在雪地上,身後將校、數千大軍盡皆俯首。

  授於爵服、鐵劵,授朔州都督,鎮守馬邑,一系列流程很快走完,苑君璋手捧木盤,叩謝天恩,耳邊卻傳來陣陣嗚咽聲。

  抬頭看去,苑君璋慘然一笑,身著明光鎧的劉世讓大步而來,手中拖著一個在雪地上扭曲身軀的突厥人。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李善溫和笑了笑,挽起苑君璋,朗聲道:「今夜招撫,需以血祭,當以頭顱為賀。」

  「足下看似劍走偏鋒,實則謹慎之極。」苑君璋臉上滿是苦澀,今夜事變,他到現在還沒能親眼看一看兒子苑孝政,面前這位青年太過謹慎。

  的確如此,李善這十日用了種種手段瓦解郁射設、結社率的敵意,用了種種手段去判斷劉世讓到底有沒有投向突厥,更用了種種手段來確保今夜一戰的勝利。

  沒有把握,李善不敢行此險招。

  劉世讓手上用力,將人摔在李善、苑君璋身邊,此人正是肩部中箭的郁射設,嘴巴被一塊破布堵住,雙目噴火,臉色慘白,看向李善的視線中帶著傾盡江海也難以平復的恨意,看向苑君璋的眼神中帶著許諾、求饒各種複雜的情緒。

  「今夜之後,突厥震怒,明歲必將大舉來犯,即使寒冬臘月,也未必不會出兵。」李善握住苑君璋的手,「故,在下遣宜陽縣侯助守馬邑。」

  「淮陽王領大軍駐守代州,在下坐鎮雁門,若戰事一起,必有援軍,月余前高滿政孤守無援,必不重演。」

  嘴裡說著,李善引著苑君璋的手在腰間,握住了那柄長刀的刀柄。

  「廝殺多年,戰場兇險,如今芮國公來投,當安享富貴,他日五世同堂,豈不融融?」

  苑君璋的手都在顫抖,他當然聽出了李善言外之意,這是得寸進尺啊……今夜從郁射設、結社率落到李善手中之後,自己已經喪失了所有的主動權,只能看著李善步步緊逼。

  人家話已經說透了,你安享富貴吧……至於什麼不會讓馬邑單獨面對突厥大軍,那壓根就不是說給苑君璋聽的。

  說給誰聽的?

  一旁的劉世讓突然拔出腰間長刀,一腳踢翻郁射設,雙手反拿,刀身直入腹部,噴湧出的血將周邊的白雪染成一片。

  當然是說給劉世讓聽得,這位宜陽縣侯今夜率先破營,生擒結社率,立下大功……偏偏人憎狗厭,被李神符、李高遷誣陷,即將被召回長安問罪。

  這樣的人物,自然是駐守馬邑最合適的人選……李善相信,經歷了這一切,劉世讓也該學的乖巧一些了。

  而一刀捅翻了郁射設,就是劉世讓的決心……就算無援軍,也必死守不退。

  劉世讓堅持跟著來馬邑,所為不過就是藉此翻身,今夜一戰已經洗刷身上的污民,如果能駐守馬邑……

  站在崔信身後的元普目眩神迷,他抵達馬邑前後不過兩日,從招撫不成,到雪夜襲營,再到苑君璋在萬般無奈之下來投,現在又親耳聆聽李善的諸般安排。

  在心裡盤算了下,元普不得不承認,這位館陶縣公思慮周全,不管之前如何,現在的劉世讓絕無可能投突厥,而且他奉聖命經略馬邑,是助守馬邑的最佳人選。

  一夜之間,局勢大變,從無功而返到滿載而歸,元普心想,就如此手段,如此功勳,一個郡公只怕都不夠,更別說長安還有平陽公主,聖人也對其青眼有加……本朝建國至今六年,還沒有過未加冠的國公。

  苑君璋呆呆的看著地上的郁射設,從拼命掙扎到虛弱無力,血緩緩流動到漸漸凝固……

  「嗆!」

  雪亮的刀光一閃而過,苑君璋面容猙獰的砍下郁射設的頭顱,丟開長刀,單膝跪地,雙手將頭顱高高獻上。

  「諸事已定。」李善點點頭,挽起苑君璋,轉頭看向劉世讓,「已有信使急奔回雁門關,道玄兄會點齊劉公舊部助守馬邑。」

  不可能讓劉世讓一個人在馬邑,必須讓其掌握一部分兵力以防萬一。

  劉世讓神色微動,三百親衛襲營,戰後就是他主管營中諸事,他很清楚沒有人離開,更何況外面近萬大軍環繞,誰能離開?

  只可能是戰前李善就準備妥當,親自趕來馬邑,同時遣派親衛奔向雁門關……換句話說,李善早就盤算好了,讓自己留在馬邑。

  李善快速將幾件事交代下去,又說:「寒冬臘月,突厥必不會大舉來犯,但不可不防欲谷設。」

  苑君璋猛地點頭,「還請足下即刻啟程回雁門關。」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苑君璋很清楚,自己雖然爵封國公,但不久的將來會失去朔州、雲州這兩塊地盤,日後在長安能過得如何,很大程度上要看李善……不管怎麼說,孝政還是李善的學生嘛。

  「剩下的突厥俘虜某會帶回去。」李善轉頭有意無意的看了眼營門內,「還請芮國公安撫麾下,務必不起亂事。」

  苑君璋顯得胸有成竹,「那是自然。」

  「聽聞右虞候率杜士遠尚在馬邑?」

  苑君璋愣了下,突然反應過來了,躬身道:「謝過足下提點。」

  畢竟依附突厥多年,雖然在李善諸般手段之下,苑君璋麾下士卒大都心向李唐,畢竟吃到肚子裡的才是實實在在的,但那些將校就未必了。

  右虞候率杜士遠原本是高滿政麾下,一個多月前,高滿政孤守馬邑,最後關頭欲突圍,就是被杜士遠斬殺……要知道,高滿政當初投唐,盡殺馬邑突厥,就連郁射設也差點死在他手中。

  同樣的道理,斬下郁射設頭顱的苑君璋是沒有可能再投突厥了,但其麾下將校在突厥的威逼利誘之下,未必不會起事,斬殺苑君璋,再投突厥……想必這是突厥希望看到的。

  武德六年十一月十一日,夜,大雪。

  啟程離開馬邑的李善率三百親衛夜襲突厥,劉世讓匹馬當先,勢如破竹,生擒處羅可汗幼子郁射設、始畢可汗幼子結社率。

  當夜,苑君璋親斬郁射設頭顱以獻,受唐皇招撫,全城易幟投唐。

  天蒙蒙亮的時候,李善終於真正的踏上了歸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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