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貪財

  太極殿內,李淵含笑坐在皇位上,頻頻舉杯,與裴寂、陳叔達等幾位宰輔共飲,不是笑語幾句。

  殿內兩側擺放著數十小案,朝臣、勛貴、外戚分列而坐,桌案上擺放著兩個小瓶,左側是一個花瓶,插著幾支梅花,右側是一個小小酒瓶,上面還有一行不同的詩文。

  人日是元旦假期最後一天,也就是正月初七,隋唐時期,君王每每設宴,與群臣賞雪觀梅,不過今年氣候太冷,只能在殿內略略點綴梅花以助興。

  李淵放聲道:「今日恰逢立春,雙彩相贈,若有出彩者,朕不吝彩娟。」

  唐朝盛行剪彩,人日兼立春,剪雙彩相贈,別有意趣,所謂的剪彩可不是後世那種,倒是有點像剪窗花,以雞牛、樹木、花草為主。

  「老臣眼花,早已不能剪彩,就免了彩娟。」高士廉笑道:「只望陛下再賜一壺酒。」

  李淵大笑道:「士廉索酒,太子可還有餘酒?」

  李建成笑著起身,親自將案上的酒瓶放在高士廉面前,「此酒太烈,孤不勝酒力,還請高公代為享用。」

  太子此舉,讓殿內突然寂靜……高士廉前朝名士,北齊皇室出身,與李淵乃是故交,自然有這樣的資格,但他也同時是李世民的妻舅,被視為秦王一脈。

  「多謝太子。」高士廉起身相謝,眼角餘光掃了掃李世民。

  那日凌敬贈同僚禮盒,每盒兩瓶白瓷酒,為何今日出現在太極殿內,而且顯然是太子的手筆,有點古怪啊。

  高士廉和李世民的關係極為親密,但在秦王一脈勢力中並不處於中心集團,地位別說和房玄齡、杜如晦比了,比他外甥長孫無忌都要低的多。

  李世民淺笑低酌,凌敬一大早就找到了房玄齡……不過他也很意外,李善居然這麼能折騰,現在都折騰到太極殿裡了。

  但今日,這款酒大出風頭,高士廉之後,幾位宰輔還坐得住,但多位勛貴、外戚頻頻要求加酒。

  原本只是在天策府、秦王府幕僚中流傳,現在……李淵這位GG渠道商,他的渠道非常非常廣,幾乎將整個長安都括進去了。

  中書侍郎宇文士及今日格外開朗,頻頻舉杯,細述此酒妙處,大讚酒瓶上的那兩句詩,還將兩首詩的全篇吟誦出來,引得一片讚譽。

  「諸卿,此酒釀造不易。」李淵頓了頓,視線和李建成撞了撞,父子倆都有點想笑……昨日使者回報,李善居然問給不給錢。

  「賦詩最出眾者,贈酒兩瓶。」

  「父親,剪彩賦詩,非孩兒所長!」齊王李元吉嚷嚷,還搖著已經空空如也的酒瓶示意。

  「三胡,不可胡鬧。」李建成笑罵道:「人日兼立春,正該賦詩。」

  不多時,群臣共推駙馬都尉楊師道為首。

  「皇猷被寰宇,端扆屬元辰。九重麗天邑,千門臨上春。」

  「久聞景猷揮筆立成篇。」李淵大笑道:「今日一試。」

  說罷,李淵隨手指著正在起舞的宮女,「景猷再賦詩一首。」

  楊師道漫步而出,隨口吟道:「二八如回雪,三春類早花。分行向燭轉,一種逐風斜。」

  殿內響起一片讚譽聲,楊師道善詩能文,但最著名的……他是個快槍手,寫起詩來簡直不用想。

  「好,好!」李淵點頭示意,宮人將禮盒送到楊師道面前。

  「父親,此酒清如水,烈如火,雖入口難言綿軟,卻讓人心生豪氣。」李建成笑道:「還請父親賜名。」

  李淵心中暗笑,看來大郎還真想招攬那個少年郎呢,沉思片刻後道:「白瓷如玉,雖性烈如火,然寒日飲用,通體舒泰,如在春日,便為玉壺春吧。」

  李世民還在那緩緩飲酒,眼皮子都沒抬……大哥你慢慢折騰吧,你要是招攬不到李善,那是正常的。

  如果大哥你不幸真的將李善招致門下,以後就等著內亂吧!

  其實長孫無忌曾經暗中給李世民出了個餿主意,讓李善入東宮為內應……要讓李善知道,肯定吐他一臉唾沫。

  還好李世民拒絕了,這種事太傷人心,倒不是針對李善一個人,而是日後內情大白之後。

  一場熱鬧後,玉壺春這個名字短時間內傳遍了長安。

  「這什麼破名字!」李善私下在向凌敬發牢騷,「這次幾乎存貨全都空了,如果真的不給錢,那就虧大了!」

  「為何這般執著……」凌敬皺眉苦思,恍然大悟,「貪財?」

  「什麼?」李善一臉懵逼,我的確貪財,前世就這德行,窮怕了啊。

  凌敬感慨道:「如此心思……真不知道你……真是七巧玲瓏心啊!」

  什麼玩意?

  李善眨眨眼,一副純潔無害的表情。

  「才學淵博,長袖善舞,多有施恩,更有山東戰事籌謀大功,就連詩文也『略懂』……」凌敬點頭道:「貪財……倒是選的不錯。」

  「咳咳咳咳……」李善猛烈的咳嗽起來,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凌敬……這老頭心太髒了。

  李善當然聽懂了這句話,自己塑造的這個人設太完美了,需要一些短處……才能使上位者放心驅使。

  呃,差不多就是自污吧。

  但我真的挺怕李淵、李建成父子不給錢,我是真的貪財啊!!!

  凌敬低聲道:「此後無需如此刻意,親近人均知你非貪財之輩。」

  「誰知道?」

  「抵朱家溝當日,王孝卿就曾言,當日他落魄窘迫,你登門造訪,留下五十貫錢,那時候你也身無餘財吧?」

  李善徹底無語了,還沒辦法解釋……那是母親背著我留下的,那天晚上我都失眠了,痛心疾首了整整一個月呢!

  此時此刻,面有陰鬱之色的李德武勉強撐著一張笑臉對著大舅子裴宣機,「聽聞兄長即將出仕,不知可要出京?」

  「約莫在關中。」裴宣機嘖嘖道:「若是遠了,還真喝不到如此好酒……對了,今日聖人賜名玉壺春,除卻以詩文奪酒的楊師道,只有諸位宰輔得賜。」

  李德武臉上的笑意有點撐不住了,「聽聞此酒已在長安遍傳?」

  「原是秦王府流出來的,今日太子亦以此酒設宴。」裴宣機想了會兒才說:「就是前些日子坊間流傳的那位東山寺李善李懷仁,你應該聽說過吧?」

  李德武點點頭,咽了口唾沫,「坊間流傳,魏縣大捷,李懷仁有大功於國,不過難言真假……」

  「確有其事。」裴宣機抿了口酒,慢悠悠的說:「今日宴席中,淮陽王親口所言。」

  李德武的臉頰鼓了鼓,「倒是年前見過這位李懷仁,下個月應試進士科。」

  「進士科?」裴宣機指了指酒瓶上的那行詩,「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雖是尋常,卻貼合時節,別有趣味,此人應擅詩文。」

  狗屁,那廝懂什麼詩文……這首詩必然是他人所做,暗咬銀牙的李德武猛地一飲而盡,然後……被嗆的滿臉通紅,連聲狂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