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設

  「呼,呼,呼……」

  披頭散髮的李善猛地從床上坐起身,扭過身子在枕頭下面摸著什麼,臉上神情帶著幾絲惶恐。閱讀

  「郎君,郎君!」

  聽到這個稱呼,側頭看見周氏那嬌媚的臉龐,李善怔了下才緩過神來,右手緩緩的從枕頭下抽出。

  「郎君這是怎麼了?」周氏焦急的坐在床沿。

  小蠻將被褥裹在李善身上,又摸了摸額頭,「郎君,不舒服嗎?」

  李善含糊不清的呢喃了聲,清了清嗓子才開口說:「做了個夢……」

  其實那不是夢,而是前世真實發生過的事……那一次高速公路救援之後,跟台十多個小時的李善回去躺下,電話鈴聲就響了,但疲憊的李善沒能被吵醒,那一次他被老師罵的狗血噴頭,罵的無地自容。

  周氏鬆了口氣,將窗簾拉開,外間的白光猛地充斥在屋子每一個角落,惹得李善遮住了雙眼。

  「什麼時辰了?」

  「已過午時了。」周氏小聲問:「炊房還熱著飯菜,妾身端來服侍郎君用飯?」

  「嗯。」李善點點頭,又問:「昨夜傷員……」

  「都還好,七伯安置在各家,也無人發熱。」

  李善抿抿嘴,指了指桌上,「先倒杯水來。」

  小蠻搶著去倒水,小心的服侍李善,周氏去端了飯菜進來。

  「紅燒雞塊?」李善有些詫異,吃了塊雞肉又問:「公雞?」

  一般來說,鄉下人養雞不喜歡養公雞,吃得多,而且還搶食,關鍵是不下蛋,實在花不來。

  但養雞也是需要公雞的,不然哪裡來的小雞?

  所以,農村吃雞,一般是母雞,不會輕易殺公雞。

  「前頭劉四嬸家那隻,昨晚被凍死了。」小蠻挑了個雞翅膀給李善,「這次雪真大,村里好些牲口被凍死了……雞鴨還是小的,好幾頭牛羊都凍死了。」

  「對了,郎君不是喜歡吃牛肉嘛,妾身讓朱八哥去吩咐了,牛肉都留給郎君。」

  李善胡亂點著頭,心想前幾天自己還在琢磨調試火鍋底料,還想著沒辦法涮牛肉,現在倒是……朱家溝凍死了牛,想必其他村子也會凍死牛羊。

  周氏瞄了眼小蠻,低聲道:「親衛朱石頭家那頭大黃牛凍死了,小石頭哭得……等開春後……」

  李善呃了聲,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小時候在農村,什麼活兒都幹過,下田耕作也是好手,但那時候……農村耕田都用拖拉機了,已經見不到牛了。

  但在這個時代,而且還是北方,沒有耕牛,開春耕地,那就費事了。

  也正是這個原因,隋唐時期,殺牛是大罪。

  「咚咚咚。」

  周氏打開門問了幾句,回頭小聲說:「是墨香,七伯、凌伯和村中族老在正堂……」

  「那也要等郎君用完飯。」小蠻不滿的說:「昨晚郎君都累成那樣了,他們……」

  「好了。」李善扒了幾口飯,起身讓周氏、小蠻幫忙穿戴整齊。

  比起和那些門閥世家、高官顯貴勾心鬥角,李善其實更喜歡朱家溝的這些……雖然也有勾心鬥角,雖然也有家長里短,但總歸沒有危險啊。

  李善一進門,朱瑋就指著上首位的一張椅子,「大郎,坐這兒!」

  李善沒有第一時間坐上去,而且仔細看著那張椅子,神情有些意外……並不是因為這張椅子放在上首位,而是鋪在椅子上的那張皮襖。

  「是那隻?」

  「就是那隻。」馬周笑道:「周娘子射術精湛,正好射中虎眼,好一張虎皮,東西市至少五十貫。」

  李善好奇的摸了兩把,才揣著周氏準備好的手爐坐下,「七伯,今兒人好齊啊,五伯、九伯也來了。」

  村中向來是以朱瑋為首,他排行第七,同輩里排行第九的九伯朱力向來不太管事,排行第五的五伯在東山寺出家,現在主管東山寺。

  此外,凌敬和馬周兩個外人也在,李善身邊資歷最深的親衛朱八,主管東山寺買賣的朱石頭、朱五也在。

  「還是凌先生提及,我才醒悟。」朱瑋拱手謝過凌敬,繼續說:「此次大雪,實是天災,只怕開春要動用東山寺暗倉,但唯恐去年七月舊事。」

  凌敬輕聲道:「之前暗儲糧米,知曉此事的人不多,均由東山寺安排,公帳撥錢。」

  「但若發放糧米……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鎖,一旦走漏風聲……此次大雪,京兆必有流民。」

  李善一邊聽一邊點頭贊同,轉頭看了眼朱八,「蘇兄呢?」

  「蘇家大郎還在外間巡視。」朱瑋笑道:「此事最早就是他私下和我商議的。」

  其實就算不從東山寺暗倉發放糧米給村民,只怕也有人窺探朱家溝……去年七月那件事就是明證。

  李善琢磨了下,轉頭問:「五伯,九伯?」

  五伯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笑道:「這等事大郎吩咐就是,某隻管看著暗倉。」

  「均聽大郎吩咐。」九伯也點頭道:「大郎未落腳之前,村中誰不是飽一餐飢一餐,難道好日子過慣,都忘了苦日子了?」

  「九伯這話不對。」李善笑道:「自然是要日子越過越好才對,誰想去過苦日子?」

  「大郎說的在理!」五伯大笑道:「若是以前,哪裡想得到還有美酒入喉的一日?!」

  呃,雖然是和尚,但五伯吃肉喝酒……有時候還要做做歡喜佛呢。

  笑了一陣後,李善一邊琢磨一邊說:「開春之前,各家都儲有糧米,李家門下,自然是李家出糧米。」

  「開春後,何家不濟,李家出資,購買糧米……七伯,某知曉必然糧價飛漲,但也要買糧,東山寺暗倉絕不輕易動用。」

  如今東山寺儲藏的糧米,只有一個作用,就是供應釀酒,除此之外,只進不出,這在未來,很可能會決定整個朱家溝的存亡。

  「哨探、警戒以及護衛朱家溝,自然是託付蘇兄……算是大材小用了。」

  「村中凍斃的雞鴨牛羊均由李家收購,原價收購。」

  「朱八,待會兒去一趟長安,某寫一封信給長安縣衙戶房吏員,報備一下。」

  「待得開春,某再托李德謀設法購幾頭黃牛,到時候公用就是。」

  朱瑋遲疑道:「大郎,開春後還要挖掘河道,修建房宅,公帳本就不夠……」

  「不礙事。」凌敬輕笑道:「懷仁曾言有陶朱之術。」

  「公帳只用以購糧,再貴也要買,只是稍微少些。」李善搖頭道:「七伯不用費心。」

  昨日上午,大雪之前,長孫沖、杜荷、李昭德、尉遲寶琳、程處默都派人來問過……送來的好酒是從哪家酒肆所購?

  原本李善還擔心白酒不適應這個時代,現在完全不怕了……接下來必然是錢財滾滾而來,不然他也不敢開這個口。

  看著朱瑋、五伯、九伯以及朱八、朱石頭等人臉上的感激、欽佩……李善忍不住在心裡細細揣摩。

  自己原本不是這樣的人設啊!

  和善但是摳門,臉上笑嘻嘻背後捅刀子……這才是我前世的人設啊!

  難道是被母親仁義為先的做派帶歪了?

  又或者是外人讚譽仁義,所以自己陶醉後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