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曹文昭就被六個錦衣衛的小伙子們押解著出了京城,未行多遠,竟迎面遭遇了另一隊錦衣衛。此隊錦衣衛全員都騎著馬,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
這六位送他出了京城的小伙子們看到對面的人以後,輕輕笑了一下。
「曹將軍,我們就送您至此了,剩下的路程將由前方的兄弟護送您前行了,山高路遠,咱們後會有期。」
曹文昭頓時心生怪異起來,這押送犯人的中途還帶換人的,這種情形他從未聽說過啊。不過這六位錦衣衛一路上對他倒是頗為客氣,他便嘗試詢問一番。
「小兄弟啊,此乃何意?為何又中途換人押送啊?」
「曹將軍,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具體緣由,小的確實不知,我們接到的指令便是將將軍送到此處。咱們就此別過了。」
說完,六人直接快行幾步,向著對面的人走了過去。
「哦,那辛苦幾位小兄弟了,日後若有機會,曹某定當報答。」
曹文昭在他們身後喊了一句,幾人也沒有停留。
這六位錦衣衛上前以後,與騎馬的錦衣衛交流一番,然後轉身向曹文昭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那騎馬的錦衣衛踢了踢馬肚子,行至面前,翻身下馬,熟練地將曹文昭身上的枷鎖解了下來。
「這………………」
「將軍請上馬車吧。」
「這?此舉不妥吧,曹某現今乃戴罪之身,除去枷鎖已然罪加一等,豈能再乘馬車前往?」
「這皆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
「正是,其餘之事曹將軍不必多問,我等也不會說的。您只需聽從陛下的安排便是。」
曹文昭心中依舊覺得古怪,陛下此舉著實令人難以捉摸,莫非是陛下擔憂自己在路上耗費過多時間,故而派遣馬車前來?也只能是這個解釋了吧,瞧這些人都騎著馬,想必是期望儘快抵達,也好早些尋到曹變蛟。
如此想著,曹文昭也不再遲疑,迅速登上了馬車。車隊啟程。
車隊馬不停蹄行了一日。待到次日,曹文昭察覺馬車逐漸慢了下來,他好奇地將頭探出窗外看看情況。可眼前的情形讓他不禁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再次看去,沒有看錯?他們竟然來到了娘子關,過了此關卡,便要進入山西境內了啊?
城頭上的錦衣衛守軍見他們這隊人馬,也沒有盤問,直接打開了城門,讓他們順利通過。曹文昭有些著急了。
「不對啊,小兄弟,我那侄子據稱已經逃出山西了,陛下的意思是讓你們帶我在山西附近溜達,等他來救我的,並非讓你們帶我入山西啊。這去山西溜達的話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領頭的錦衣衛呵呵一笑。
「曹將軍,您不必憂心,我等自是依令行事,若有差錯,我等自會回京領罰。」
曹文昭傻眼了,也是,這錦衣衛能夠攻克山西,定然不是軍紀渙散之軍,斷不可能出現這般失誤,難道是山西有大人物要見自己?
至此,曹文昭真的感覺心力交瘁,也不再去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光當下想不明白,那曹變蛟叛變之事他就未曾想通,說白了不過是流放之罰而已嘛,那時侯他這大侄子隨他於遼東那苦寒之地生活都毫無怨言得,又怎會因區區流放就反叛呢?
還有這山西鎮的總兵,他實在憶不起此人與他家有何關聯,為何會與曹變蛟一同反叛。這都過去一月有餘,自己一個問題都未能想明白,估計是自己頭腦不夠靈光,還是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雖不再思考那些事宜,但這山西他仍想瞧瞧,畢竟是他的出生地,所以一路上他都伸著腦袋左顧右盼。
起初一直行進在山間,倒也無甚特別,但等行至平原之後,他便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這山西不是剛歷經兩場戰事麼?而且據說沒有派遣官員過來治理啊,自己到底是看到了什麼?
有一群百姓們臉上皆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正在田地里辛勤勞作著,而且看樣子並非各耕種自己的,而像是有人專門組織,眾人一同耕種著同一片土地。時不時還能聽聞他們在唱著什麼。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
這?他在遼東時聽聞這山西也受災了啊,這究竟是何狀況。百姓們好像都是熱情高漲的樣子,完全沒有其他地方那種頹廢的情緒。
車隊繼續前行,離村莊愈發近了。能夠看到,在村莊一側,有眾多年輕人聚集一處蓋著新房,而這顯然不像是那種苦力壯丁,他們臉上同樣掛著笑容,都很賣力。
行至村口,有一群婦女聚集於此,中間一位婦女,正在向她們講述著什麼,眾人聽得也極為認真。
錦衣衛的車隊從她們身旁路過,眾人僅是輕輕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這也不對勁啊,百姓向來懼怕軍隊,何況這是一隊錦衣衛。方才在地里忙碌之人,還有那些蓋房子之人,或許因距離較遠,未予在意,可這群婦女距離如此之近,竟然沒有半分驚訝與好奇的目光,仿若習以為常?
「小兄弟,這當真乃是山西?」
「哈哈哈哈,曹將軍,方才的關口您也見到了,這還需懷疑麼?」
「這………………這裡……………………」
曹文昭不知該如何詢問了。
「曹將軍,小的知道您想問什麼,我們錦衣衛啊,是有規定的,外出執行任務,不可亂言,待抵達太原,自會有人為您解釋這一切。這一路上您可以多瞧瞧,我只能說,這裡乃是陛下全力打造的大明中興之地。」
最後這一句話令曹文昭徹底懵了,此人看似什麼都未說,但又仿佛什麼都說了。中興之地?如何中興?觀崇禎登基以後之所為,怎也不像一位能中興大明之主。然而,今天所見的景象,將那一切的偽裝全部衝散了。
是啊,陛下身處皇宮,被一群只為自身利益著想的士大夫環繞,就算有著能力,那又要如何能中興大明。殺一批,又能怎樣?再來一批不還是一樣。所以陛下想到了這麼一招瞞天過海?
曹文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這山西的淪陷,或許並非他們所聽聞的那般。陛下在謀劃一個大局,一個蒙蔽所有士大夫的大局,這個大局的關鍵,就在山西。而他的侄子,並非反賊,那自己,亦非來此地贖罪,陛下有重要任務要交予自己,只是採用了一種獨特的方式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
行進的馬車中,傳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那籠罩在曹文昭心中一個多月的陰霾在這一刻消散無蹤。那為大明未來擔憂的一絲愁緒也被一一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