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了
貴賓室突如其來的場景切換讓李文淵瞬間警覺，又逐漸明悟。
眼前名為布萊寧的外星人，估計將他控制下的合成人當成了來自智械文明的使者。
智械文明是智慧機械組成的文明，他們一般都是格式塔意識，整個文明都是一個龐大意識的衍生，只有少量特殊個體有著半獨立的意識。
畢竟在星際時代，合成人體表的仿生皮膚並沒有太大的遮擋作用，很容易就能被發現其實是機器人。
經過慎重考慮後，李文淵決定就按照他們的想法繼續下去。
如果能夠讓他們認為坐在他們對面的代表的是一個「文明」，而不是一個「個體」的話，那他的生存環境應該會安全許多。
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星際社會。
「……進程已安排。」李文淵模仿著自己在虛擬世界中經常聽到的程序音，也看到對面的布萊寧露出了鬆了口氣的表情。
緊接著，他又沉聲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那麼，能容許我們先問問，你們有多少活體金屬可以出手嗎？」
作為星際中最為稀缺的稀有金屬之一，活體金屬一直都是有價無市，幾乎都被壟斷在了幾個更為龐大的寰宇企業手中，只有零零散散的產出來自星際冒險者。
科睿博雖然實力雄厚，卻因為起點太晚，沒能在這方面分上一杯羹。
也因此，當這個邊陲星系的十三號飛地有活體金屬流出的消息傳來時，科睿博的高層立刻就投入了重視。
而他們在發現拿出活體金屬的不是什麼冒險家，而是一個來自智械文明的智械時，他們就頓時覺得撿到寶了。
星際中除了那些神秘的古老文明，不會有任何一個文明放過到手的活體金屬。
不僅在於它的稀有，更是在於某個和文明升格相關的技術……必須要有足夠存量的活體金屬。
思慮中的李文淵，決定用一些可能是智械文明才會使用的方式，將他帶來的活體金屬展現出來。
只見合成人的義眼光芒微動，竟也是射出了一道投影光束，將一塊四四方方的銀色金屬投影到了會議室的中心，同時在投影旁標註了大量數據，也不管這群外星人看沒看懂。
卻見布萊寧瞳孔一縮，滿臉不可置信地說道：「那麼一大塊？這個量的話……快接近整個銀河一年的產出了吧……」
這道驚訝的聲音李文淵自然也聽到了，旋即也對這種金屬有了十足的好奇心。
畢竟在宇宙尺度下，這一立方米的活體金屬連沙子都比不上，為何能引來星際文明之間的爭奪？
雖然好奇，不過他控制下的合成人依舊面無表情，甚至連信號都沒有任何改變。
那些科睿博高層的模糊投影也晃動了起來，似乎在竊竊私語。
過了一會兒，布萊寧像是接到了上層的命令，主動提議道：
「我們很願意同你們進行交易，並且願意以50%的溢價無限收購活體金屬，如果你們願意委託我們科睿博貿易企業作為獨家銷售商的話，這個價格可以提到200%。伱們的意下如何？」
「200%的溢價啊？」虛擬世界中的李文淵一陣咋舌，感嘆活體金屬真是個暴利商品的同時，拒絕了布萊寧的提案。
他自己都暫時不知道這玩意兒要怎麼生產，假如以後他要用怎麼辦？
而且財不露白的道理他是懂的，萬一這個星際企業確認自己確實有能力批量供應活體金屬，指不定下一秒就對他動手了。
李文淵的回答似乎早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布萊寧也像無事發生一般繼續說：
「雖然很遺憾未能同你們達成這項協議，不過科睿博永遠都是你們最好的貿易夥伴。那麼購買這批活體金屬的能量幣，是通過星際銀行轉移到你們文明的信用帳戶上，還是由你們親自運走？」
帳戶？運走？
控制著合成人的李文淵愣了愣，思考再三後，決定如此回答：
「……暫不接收能量幣。目標需求：凱利斯標準強化合金；3級能源核心；澤洛。」
他現在並不清楚這些交易流程，但他明白越少暴露自己的信息才能讓其他文明用揣測的思維來看待他，而不是上來就動手。
他準備直接將資源拉回母星，然後至少50年不出門，等憋了個大的再去星際看看。
待到他將修復母星上的能源設施「四級奇點」的原料說出來後，整個會議室都在他的這句話之下陷入了詭異的氛圍。
不止布萊寧一臉驚異地看著合成人，就連科睿博高層的投影都出現了晃動，似乎因為他的需求而產生了爭論。
卻見布萊寧忍不住再次確認了一遍：「你是說，你們需要凱利斯標準的強化合金，以及……澤洛？」
「……」這些人的異況讓虛擬世界中的李文淵都緊張了起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整個會議室的人都面面相覷，布萊寧則用一種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
「凱利斯星系已經在500萬年前就毀滅了，不再產出強化合金，但是當今社會中少量使用的薩德夫強化合金能夠達到相同的要求，這個我們可以提供。」
「至於澤洛……」說到這個東西時，布萊寧還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合成人。
「至於澤洛這種致幻氣體，你只能去找那些愚蠢的唯心者文明問一問了……事先提醒一句，那些唯心的神棍對待智械可不像我們這麼好說話。」
他這意有所指的話讓李文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話雖如此，交易還是磕磕碰碰地進行下去了。
在交易達成後，李文淵準備離開之時，布萊寧突然親切地走了上來，還十分自然地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是想要進行一下握手環節。
由於他的姿態太過自然，李文淵甚至沒有多想，就同樣握了上去。
而這一下，布萊寧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震懾住了，雙眼產生了一瞬間的空洞。
直到合成人離去後，他才逐漸回到了正常的狀態，隨即整個人軟在了地上，雙眼布滿血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緊接著，他也顧不上身體的虛弱，撥通了與上司的通訊。
「……如何？」
「失敗了，我體內的黑客程序就像投入了一個黑洞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我還有種被反入侵的預感，如果不是我及時中斷了全部義肢的連結，他背後的存在恐怕已經連上了這裡的網絡。」
「……真是恐怖的文明，連策展人的黑客技術都沒有效果麼？怪不得能隨意拿出這麼多的活體金屬，看來想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來源已經做不到了……你也抓緊時間更換義肢，以防他們可能留下的後門。」
「已經在這麼做了……」布萊寧一邊熟練地拆下自己身上的機械義體，一邊安排手下帶來新的部件。
然後他又像是想起來什麼，有些疑惑地問道：「……按照您的命令，我用『握手禮』去試探了一下他，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這有什麼問題嗎？」
通訊設備那邊的上司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啊……」
「……500萬年前……凱利斯……澤洛……」他呢喃著這幾個詞語，突然像是有了某個猜測，於是沉聲詢問道：
「……你說他自稱什麼？」
自家上司這突然凝重的語氣讓布萊寧一愣，迅速回答道：「他說他是『監護者』。」
「監護者……」設備那頭的上司頓時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隨即像是考教一般，問起了布萊寧：
「觀察者、守望者、遠行者以及沉默者……這四個名字，你應該有所了解吧？」
而布萊寧也趕忙答道：
「當然，這是銀河中最為神秘的四個文明，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存在的，只知道他們無論是經濟實力、科技實力還是軍事實力都是宛如天神的級別，尋常星際文明在他們眼中甚至不如一隻螻蟻。」
「……答得不錯，市面上的活體金屬絕大部分都是來自於他們，讓文明升格的希望不至於斷絕……」
布萊寧聽懂了上司的每一句話，但又像是完全沒聽懂，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緊接著，上司又用講故事一樣的語氣輕鬆說道：「我年輕時，曾跟著祖父在星際之中冒險，探索過諸多星系，也見識過許多有趣的東西……」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幅有千萬年歷史的壁畫，裡面講述了一個偉大的文明，抗擊宇宙威脅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這個文明從宇宙中神秘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而『握手禮』，就是我在這個壁畫上學習到的，那是一種表示『親切』的動作。整個銀河之中，除了我們之外，似乎不會有第二個文明使用這個禮節。」
上司的話語讓布萊寧心中也逐漸出現了一個可拍的猜想，他的表情也在此時精彩了起來：「難道說……」
「……雖然只是一種猜想，但是你不覺得——」說到這時，上司還特意停頓了一下，才調笑著說道：
「——『監護者』這個名字，和那幾個神秘文明非常相似嗎？」
布萊寧頓時驚覺，隨即又馬上疑惑起來：「但是達到了這種地步的文明，為何還需要向我們交易資源呢？他們不是應該什麼都不缺嗎？」
通訊設備那頭的上司發出了一聲輕笑，解釋道：「智械文明的思維方式與我們不同，有機生物是很難理解他們內心所想的。」
「而且你忘記了嗎？是我們『請』他們來做交易的，而不是他們向我們尋求交易。」
「他們所謂的『需求』，甚至可能只是一點收藏的癖好。」
「畢竟需要『澤洛』的智械……無論怎麼聽都十分離譜，不是麼？」
布萊寧也頓時恍然大悟，贊同地說道：「您說的對，這種唯心者文明的產物對於唯物的世界觀來說確實過於離譜了，是每個唯物者都嗤之以鼻的存在。」
「……總之，這個名為『監護者』的智械文明是和『觀察者』類似的神秘文明，將他們加入我們的友好——不，貴賓名單中。」
「如果再次見到他們的智械，一定要不留餘力地給予優待，爭取給他們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如果能有他們為我們背書……哪怕只有一點饋贈，也足夠我們在這片銀河揚名立萬了。」
「至於那幾個踩在我們頭上的傢伙……」上司冷笑了一聲，才緩緩說道：
「遲早有一天要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片星際最大的貿易商！」
上司冷厲的話語讓布萊寧腦袋微微一縮，但很快他又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已經看到這個「監護者」文明在自己不留餘力地舔、啊不，招待之下，送來饋贈的美好畫面了。
而他，也將成為科睿博的風雲人物，節節高升，直到一個他曾經從來不敢想像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