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緩緩的吐著煙氣和白色的哈氣，靜靜等待著冷風把身上的冷汗吹乾。
其實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以黑虎那講義氣的性格，恐怕也就只有他的家人才能牽絆住他幾分了。
「合理。」
林余點點頭，心中的疑惑算是被解開了。
黑虎看上去又消沉了許多，他深深的吸了口煙，隨後自嘲一笑，白霧順著他的鼻間和嘴角飄出，他語氣中滿是無奈的說道：
「其實我根本就沒得選。」
「在我之前，王星他們都已經被趙蛇拿下了。」
「等到他跟我接觸的時候，整個黑血幫，除了我，應該就沒有誰還站在原哥一邊了。」
「被他這樣蠶食，你們就一點也沒察覺到？」
林余擰緊眉頭，心中困惑不解。
黑虎暫且不說，至少李原就不是這麼一個蠢人，會像瞎子一樣被人掏空勢力而不自知！
黑虎看著眼前這條他看過千萬次的熟悉小街，聲音中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原哥其實一直都在提防著他。」
「可惜根本沒用啊！。」
「他的一步步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讓你找不著藉口，沒法阻止。」
「就這樣慢慢的，他的勢力就大到讓原哥不敢跟他翻臉了。」
林余來了興趣，好奇的問道：
「怎麼辦到的？」
「詳細說說。」
黑虎沒有拒絕，他又抽了口煙，緩緩說道：
「他加入的時候，黑血幫幾乎快要倒了。」
「人跑的跑，傷的傷，就剩些骨幹還在死頂。」
「他加入我們後，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離間了火蠍幫和外地幫派之間的關係，讓外地幫派的人都撤回去了。」
「之後他以補充幫派成員的名義，向原哥要錢，要去招人。」
「當時雖然外地幫派撤了，但火蠍幫還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徹底解決掉我們。」
「這種關鍵的時候，你說原哥他敢不掏錢嗎？」
「雖然原哥當時就隱隱察覺到，這錢交給他可能會出事，他招進來的人可能只聽他的，但也沒有辦法。」
「如果不想灰溜溜的離開H市，原哥也就只能選擇把錢交給他招兵買馬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不出原哥所料，他用錢招攬許多新人進入幫派，這些人幾乎不怎麼聽我們的話，一門心思的只認趙蛇。」
「那個時候原哥就和我們商量過，決定不能再讓趙蛇這麼發展下去，不然黑血幫的話事人遲早會變成他。」
「我們還在那裡尋找對付他的計策呢。」
說到這裡，黑虎停頓下來，扭頭看向林余問道：
「那件事。」
「你應該知道了吧。」
林余點點頭，知道他指的是那場幾乎幹掉火蠍幫一半高層的酒店大爆炸。
黑虎見林余知道，便不再多說什麼，他轉過頭繼續看著熟悉的街景，吸了口煙說道：
「那件事徹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他確實有點太狠了。」
「狠到幫里的骨幹有很多人不敢和他作對，甚至有不少人都開始佩服他，想脫離原哥跟他混。」
「那件事發生之後，其實我們就已經輸了。」
「雖然那個時候我們加起來還勉強能和他斗一斗，但底下人的人心早就散了，又能拿什麼和他斗？」
「之後他一個個的收買。」
「許諾王星錢。」
「許諾劉麻花地位。」
「他看人真的很準，能明確的看出來每個人的缺點。」
「直到我這裡。」
「他什麼話也沒跟我說，就是叫人把我藏在外市的妻子女兒，還有鄉下的爹媽都請了過來，親手給我們拍了張全家福。」
說到這裡，黑虎的拿煙的手都有些抖。
他強行控制自己的手不去顫抖，緩了好一會兒，平復好心底的情緒後，他紅著眼眶，痛苦的說道：
「是我對不起原哥。」
「哪怕原哥還有一點點贏的希望，我也願意跟他再拼一把。」
「可他已經沒希望了。」
「整個黑血幫，我已經是最後一個離開他的人了。」
聽到這裡，林余心中百感交集，對趙蛇的警惕又拔高了一層。
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人確實有點過於可怕了。
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林余上前伸手拍了拍黑虎的肩膀，安慰說道：
「別自責了。」
「有些事情就像海嘯一樣，你改變不了什麼，能保個家人平安就已經很不錯了。」
黑虎沒有回答，臉上依舊是掩飾不住的痛苦，看上去似乎還是無法做到原諒自己。
見勸不動，林余也不勸了，便隨口閒聊問道：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是找個其他的生計干？」
「還是將就著繼續走這條路？」
黑虎搖搖頭，滿心疲憊的說道：
「不打算繼續走了。」
「而且這條路也走不通了。」
「趙蛇是絕對不會留我們這群人的。」
「我還算好的了。」
「他對我許諾的東西，我還可以得到。」
「至於王星和劉麻花那些人。」
黑虎說著，突然冷笑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不屑的說道：
「他們幾個要是還有腦子，就該識相點，自己乾乾淨淨的退出。」
「不然的話...」
黑虎冷冷的嗤笑一聲，不再多言。
林餘明白黑虎的言下之意，看樣子趙蛇是不打算兌現他當初的承諾了。
倒也是。
遊戲都已經打通關了，誰還會再往裡面充冤枉錢？
弄明白了黑血幫里發生的這一切，滿足了自己該死的好奇心後，林余就準備離開了。
現在手裡有了錢，林余開心的一批。
這麼大的一筆錢，就算還上清墨的五十萬，那自己手上還能剩下五十萬呢！
這麼多的錢，別說未來大學四年的學費了，省著點花，說不定連唐蔓蔓的彩禮都能從這裡面掏出來！
話說回來。
這個世界有彩禮這麼一說嗎？
還真沒怎麼注意啊...
希望別有！
林余把煙屁股扔在地上，習慣性的用腳踩滅。
在寒風裡站了會兒，覺得有些冷的林余雙手插兜，朝身邊的黑虎說了聲後，林余抬腳便走。
「小...」
「余爺。」
？
林余聽著這個B格十足的稱呼，倍感錯愕的轉身看著黑虎。
黑虎臉上是說不出的彆扭與挫敗，似乎是對這個稱呼極不適應。
但他還是強壓下了心裡的異樣感覺，小心翼翼的問道：
「原哥他？」
林余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實事求是的說道：
「看他的造化了。」
短短的一句話，讓黑虎瞬間淚奔，他用大手遮住他偏黑的臉，嘴裡不停的喃喃說道：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