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春色撩人的仲春時節,溪岸邊萬枝垂柳,煙雨迷茫。

  「死丫頭,快點繡,咳咳,今日要是繡不完,咳咳,這些帕子,別想吃飯,咳咳。」刻薄又顯無力的叱喝聲從一間矮小破敗的小院傳出。

  堂屋小杌子坐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一身竹青色窄袖罩衫,搭配土黃色圍裳,瘦瘦小小的,像是沒聽見室內傳來的罵聲,只看著手中精緻的繡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來這個世界三天了,她還是想不明白,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是了,三天前阮枝昕穿越了,睜眼是泛黃的帷幔、破舊的被褥,空氣中散發著竹木的霉味,光線從紙都糊不住的窗欞透進來。

  她與合作夥伴談完合同,走出會議室的那一刻很高興,又解決了一件大事,打算回家開瓶香檳自己慶祝下。

  誰知,樂極生悲,開車回家的路上與一輛大車相撞,發生了車禍。

  再次醒來就是在這個破落的小屋中,所幸,她魂穿這具身體還保留著原主的記憶。

  這是一個從未聽過的朝代——大承,阮枝昕搜刮腦海中全部歷史,都不知道這個朝代的存在,這個世界像是華夏的平行時空,同一片土地上有著與華夏歷史極為相似的文字言語、制度、社會習俗等,歷史的發展走向卻是截然不同,甚至發展到大承比華夏歷史上的朝代更為開放繁榮。

  對這個架空的世界完全不熟悉,想回華夏都不知道從哪裡下手,也直接掐滅了阮枝昕心中回去的念想。

  這確實不是她熟知的華夏歷史,也不是她曾生活過的那片土地,即使他們的文化是如此的相似。

  而且在猛烈的車輛撞擊下,想來華夏世界的她應該已經死了。

  雖然捨不得在華夏打拼下來的一切,但是老天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說明她與這個世界有緣,多想無益。

  不過電視劇小說里穿越不都是公主小姐大戶人家的嗎?

  再不濟也是富貴人家的庶女,怎麼輪到她開局這麼窮困潦倒。

  好在阮枝昕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鬱悶了一會,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既來之則安之。

  在華夏她也沒有親人了,沒什麼牽掛,只是不舍自己打下的商業版圖。

  這幾天,她也簡單理了理原主前面十五年的人生經歷。

  只能用一個字形容,慘。

  十一年前,四歲的張只只,也就是原主,和她娘張柳來到昌州,在這個破舊的小屋內生活了十一年。

  這個破落屋子甚至還是租的,家徒四壁,日常開支全靠母女倆賣繡帕支撐著,張柳偶爾也替大戶人家接點雜活,賺那點微薄的收入。

  家中沒有男人作為頂樑柱,只有原主和她娘張柳倆人,孤苦伶仃的母女倆本該是相依為命,互相取暖,博得四鄰八舍的同情。

  可這個家庭的生活模式走的不是尋常路子,原主張只只動輒被張柳打罵,兩天餓三頓是常有的事。

  起初她還試圖反抗,得到的是更加殘忍的毒打,以至於慢慢地失去勇氣,完全不敢反抗。

  三天前因幹活慢了點,被張柳拽著打,在拳打腳踢中原主後腦勺磕到了桌角,當場暈死過去,再次醒來張只只就成了阮枝昕。

  可憐原主的悲慘經歷,又怒其不爭。

  這三天,阮枝昕不是在堂屋聽著張柳躺在床上謾罵,就是坐在屋前的溪邊,聽著流水潺潺,看著萬枝垂柳輕撫著水面,思考人生,思考未來該走的路。

  望著已經熟悉了好幾天的屋子,阮枝昕忡怔了好半晌。

  面對耳邊張柳的謾罵叫囂聲充耳不聞,長長嘆了口氣,方才起身往灶房走去。

  肚子餓了,該燒飯了。

  這幾天沒有出門,全靠廚房留下的伙食材料支撐著,米缸中只剩下最後一點米,湊合煮了一小鍋粥。

  粥稀得像水一般,幾顆瑩白的米粒懸浮其中,說是湯水也不奇怪,甚至連配菜都沒有。

  小時候的阮枝昕住在農村,也用這種土灶做飯。

  她經常幫著阿婆一起燒飯,倒是沒讓她成為第一個被餓死的穿越者。

  只不過阿婆去世後,她走出了農村,獨自一人在城市中打拼,再也沒用過土灶,現在感覺又重新回到了曾經的農村生活。

  阮枝昕微微嘆氣,看著空空如也的灶台,比她臉還乾淨,不禁頭疼。

  生活不易,還是得找個賺錢的新路子了,靠賣原主留下的繡帕子,這輩子可能都吃不上肉了。

  阮枝昕端著一碗粥,碗沿處還有個缺口,來到另一間屋子。

  這間昏暗的屋子,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應當叫做閉塞的、酸腐的氣味,令人作嘔。

  往裡的木床上躺著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老婦,面容枯槁,色如死灰,她將這破口的海碗端給床上的婦人。

  「你不要以為,咳咳,我病了,咳咳,就拿你沒辦法。」

  張柳咳地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下一秒便要一命嗚呼,「給我吃的,咳咳,什麼,東西,粥這麼稀,咳咳,你快點給我買藥去!」

  張柳突然間就病了,在阮枝昕醒來後,她便如中邪般倒下了。

  起初還能走動,感覺全身乏力疼痛,咳嗽不已,找醫館看郎中。

  那老郎中嘖嘖稱奇,「老朽平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症狀,竟辨不出是何病,老朽也沒辦法吶。」

  家中貧瘠,張柳拿不出錢去找更好的郎中,只能隨便抓了點藥糊弄著。

  此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短短三日,便躺在床上不得動彈,肉眼可見的破敗下去。

  「娘,是我不好,沒能多賣些繡帕給你買藥,如今害的我們連飯都吃不上。」阮枝昕看似在自責,卻語氣淡淡,神情自若地望向窗外。

  一隻黑白相間的野貓慵懶地趴在牆沿上,享受著午後的暖陽。

  這幾日,她每天看見這隻野貓在屋外踱步,好像想趁著無人時偷偷覓食。

  阮枝昕回過頭看著她娘,準確的說,是回過頭看仇人。

  張柳不是她娘,她們一點也不像。

  原主雖然長期營養不良受虐待,但是依舊能看出精緻的五官,杏眼明眸,鼻樑挺立。

  而張柳面相尖酸刻薄,眼睛狹長,如何也生不出原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