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戈殺光了所有擋在自己前面的東西。
不,還沒有,還有一個活口,因為他沒有任何動作,所以韓戈沒有注意到他。
那只是一個普通的信徒學者,現實中應該是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裡,所以才沒看見外面發生的一切。
韓戈進入那間屋子,牆上刻著各種各樣的符號,其中最大的也是韓戈最熟悉的,就是界外魔的符號,
道德、科爾沃、德麗拉,他們的手背上、鯨骨符文,各地獻祭界外魔的神龕上,這個符號是界外魔的象徵。
屋子裡的學者正在奮筆疾書,十分專注以至於沒發現房間裡多出了一個人。
「就是這樣,原來如此,我逐漸理解一切。」
學者一邊寫,嘴裡還在念叨著。
「碰到界外魔的那些人身上的字,我現在確定是什麼意思了。」
「什麼意思?」
韓戈問道。
「那是祂的名字,也就是當他與虛空之境融為一體時被割去的名字。」
學者頭也不回的回答韓戈的問題,他真的很投入。
「原來如此。」
韓戈恍然大悟,這真是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也明白了吧,這可以說是幾千年來,神秘學最重大的發現了,這可能使學院的一切成果化為泡影。」
似乎是因為有了聽眾,學者更興奮了。
「為什麼這麼說?」
學渣繼續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對於界外魔來說,名字不光只是幾個字這麼簡單,那是祂曾經的存在。
如果讓他的這個名字回到祂的身上,預視使徒們多年前的儀式便能解除,而界外魔也將不復存在。」
學者賣弄著自己學識,停頓了一下之後,他繼續說:
「不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是一種古老的語言,活人是發不出這種聲音的,或許是使徒們與死靈交流時得來的。
不,我不能保證,胡亂猜測會讓人誤入歧途,要想證實我的猜想,恐怕得進入儀式之倉找到一個抱有執念的死靈才行。」
「這太危險了,但為了真相,謹慎、忠誠、生命都不是那麼重要,我要制定一個進入儀式之倉的計劃。」
瞥了一眼他的筆記,韓戈知道了此人的名字,邁爾奇歐迪。
這個學者大概是在深入的研究中逐漸被虛空影響了,否則他也有點太專注了。
沒有理會他,韓戈已經在牆上找到了儀式之倉的位置,那是虛空與現實交匯的奇點,被稱為世界之孔。
韓戈向著世界之孔進發,多年前先人在虛空中締造的石階依然如舊。
終於,無盡的白光簇擁著一塊突出的山崖,韓戈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現在他需要的就是一躍而下。
失重感褪去,韓戈再次踩在了實物上,他能感受到,就是此處了。
這裡的光景只能用黯淡形容,像是一片死去的海,遠古時代的祭祀場,無數根通天徹地的黑色石柱在空中。
它們都從底部斷裂了,沒有憑依的漂浮在空中,只有離韓戈最近的那一根還保持著完整。
天空中籠罩著灰色的霧氣,讓所有事物都看不真切,只有一點點昏黃的微光照耀著這裡。
與之不相符的是這裡的嘈雜,仿佛整個世界、所有的時空都交雜在一起,發出狂風穿窟的烈響。
就是這樣的地方,卻有著生物存在,巨大的鯨魚在空中遊動。
韓戈發現自己的腳下是某種液體,覆蓋在下面的巨大黑石碎片上,向著最大的石柱前進。
石柱之下的黑石平台上,韓戈遠遠的就看見了許多閃爍的光縫,像是空間的裂痕。
走近了才發現,光縫上還有著人的輪廓,有的清晰、有的模糊,這些應該都是人的靈魂。
是邁爾奇歐迪口中抱有執念的死靈,沒有理會它們,韓戈已經找到了此行的目標。
在平台的中央,韓戈看見了祂,與黑石融為一體的黑衣男人,也界外魔有著相同的模樣。
祂身後的黑石,連接著上方的通天石柱,與下面由其他石柱脫落的碎片組成的黑石平台。
虛空雙刃刀出現在韓戈的手中,沒有絲毫猶豫,韓戈將刀刃對著界外魔肉身的心臟處刺了進去。
「等一等。」
一個人按住了韓戈的肩膀,也按住了即將刺入心臟的刀刃。
韓戈做好了戰鬥準備,他就知道沒有這麼簡單,雙刃刀向後橫掃而過,划過了那人的身體。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混球?」
那人罵道。
韓戈這才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是盧法納上尉,也許是因為死的時間比較近,他的模樣還很清晰,只是輕微的閃爍著。
「上尉,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
在現實韓戈沒見到上尉的最後一面,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你可真是個不安分的人。」
上尉也頗為感慨的說。
「這次你居然將劍指向了我們偉大的神,而你幾乎就要成功了,如果不著急,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弒神嗎?」
看著韓戈手中的雙刃刀,盧法納饒有興致的說。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上尉。我只是接了個任務,有人想讓我殺了界外魔。」
將劍收起,韓戈不介意和老朋友聊兩句。
「哦,是誰?」
上尉很捧場。
「祂自己。」
韓戈指了指石像。
「有意思,能與我講一講嗎?」
上尉的樣子絲毫不像個死人,他就像是在一個尋常的午後,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
韓戈便與上尉講述了這一路上發生的事,界外魔的任務、雙刃刀的來歷、潛入世界之孔。
「所以咱們的神只是個被綁架的十五歲孩子,那些人用這把刀割去了他的名字,便創造了界外魔。」
聽完韓戈的講述,上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在各方面,他與韓戈都聊得來,但上尉有著韓戈不曾擁有的東西,超乎尋常的同理心。
這也是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有心懷執念的死靈才會留在這裡,直到時間將他們的存在都衝散。
縱使上尉表現得再正常,那都不過是他的偽裝罷了,他一直被困在了自己的執念中。
錯信了保皇黨的人,不光害死了忠誠的部下,還將帝國再一次推向了邊緣,他本來能挽救一切。
在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盧法納看著韓戈的眼睛,隨後走到了界外魔身邊,剛才的講述里,韓戈與他講了界外魔名字的事。
上尉在男孩的耳邊輕聲低語,韓戈就在一旁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邁爾奇歐迪的猜想是正確的,只有亡靈才知道界外魔的印記、他的名字的發音。
在韓戈的默許下,上尉念出了那個名字,破除了四千年前的儀式,解放了那個男孩。
黑石化作飛灰散去,少年從石中解脫而出,他已經太久沒有使用自己的身體,直接便向前摔倒。
韓戈沒讓他摔在地上,上前攙扶住了他。
「我在口中嘗到了鮮血的滋味,我聽得見上尉的聲音。」
少年回頭看向盧法納。
韓戈將他攙到一塊凸起的黑石上坐下。
「你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這雙眼睛緊閉了太久,但我什麼都看得見,被困在這裡,我遍覽世世代代的人心。」
曾經的界外魔揮動自己的雙手,享受著這種久違的感覺。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