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任務就要完成了,眾人也都放鬆了下來。
不過這裡還有一個人緊繃的很。
斯蘭的家鄉曾經是戰爭的第一線,那地獄般的場景給他留下了永久的創傷。
縱使已經離開了家鄉與戰爭許久,他還是會因為夜間的一點動靜而驚醒,飛鳥振翅、牲畜低鳴、輕聲細語、水波蕩漾。
而這諸多細微動靜中,最讓斯蘭敏感的莫過於機括的摩擦聲,這代表了許多種不利的情況,是他最怕忽然聽到的聲音。
他緩緩的抽出床頭櫃中的手槍,匍匐在地上無聲的將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將那幾個入侵者的動作看的真切。
「砰!」
斯蘭直接扣動了扳機,但沒有對著人,倫敦東區一直以治安差、非法交易橫行聞名。
這幾個人被斯蘭當成普通的盜賊團伙,他的本意是開槍驚走這幾人,但那幾個清算人卻是會錯了意。
奧馬爾給清算人頭目的任務就只有水晶雕塑,並沒有交代斯蘭一家的情況。
而小頭目對自己手下的要求自然很簡單:不擇手段務必要把雕塑搞到手,否則就不用回去見他了。
清算人們見潛入的計劃失敗了,直接就啟用了B計劃:直接搶。
「砰砰砰!」
幾人不約而同的朝著斯蘭的方向開槍射擊,直接將木門打成了篩子,好在斯蘭伏在地上,子彈全都從他頭上划過。
本以為是幾個蟊賊,結果差點被打成蜂窩,斯蘭現在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壓下心中的火氣,對那幾人大聲喊道:
「你們想拿什麼就拿吧,別開火了!」
隨後對著驚醒的妻子和女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手槍緊緊握在手中。
「投降了?」
一個清算人說道,看向小團伙的隊長。
「拿雕像走,不要節外生枝。」
隊長也不打算做多餘的事,一切以任務優先。
見那幾人沒有繼續開槍,斯蘭鬆了口氣,順著門縫朝裡面看去,正巧看見其中一人將那尊水晶塑像抬起,斯蘭連忙說道:
「幾位,錢在櫃檯里,那尊塑像是我妻子外婆留給她的,不值錢只有紀念意義。」
清算人因他的話停頓,幾人望向隊長,等候他的下一個命令。
清算人隊長將手放在下頜處,舉平晃了晃:
「殺了他們,然後拿東西走人。」
裡面那個男人有些不識趣,先開槍的也是他,甚至到現在他都沒有繳槍。
清算人小心的將雕像放回地面,隨後抽出手槍,用戰術隊形靠近裡面的臥室。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聲將附近的住戶全都驚醒了。
這下那扇飽經摧殘的木門徹底報廢了,斯蘭帶著妻女試圖逃離,但清算人都是高效的殺手。
「砰砰砰!」
幾人很快就確認斯蘭一家的位置,子彈在房屋中亂跳,槍口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
斯蘭曾從地獄般的戰場活著走出,靠的不只是單純的幸運,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他的身手。
回頭一看,那景象讓他目眥欲裂,貝羅蒂已經無聲倒在了地上,女兒正手足無措的搖晃著母親,她甚至還不能理解死亡。
但此時無人在意死亡,清算人槍口的火焰朝著每一個活動的事物噴射,比如正在搖晃母親的小女孩。
「不!」
斯蘭在這一瞬間又回到了亞眠,在那裡他曾失去了所有親人,就像今天一樣。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傳來,竟是那立於地面的雕像,它如真正的貓一樣活動著身體。
這一劇變引來了清算人的注意,他們警惕的看著那晶瑩到發光的水晶貓,在他們的從業生涯中,也曾見過一些不太『自然』的東西。
「砰砰砰!」
水晶塑像的劇變沒有吸引斯蘭的注意,他瘋狂的朝著那些清算人射擊。
飛射的子彈並沒有準頭,怒火燒盡了斯蘭的理智,一枚飛射的彈頭打在他前些日子剛修好的天花板上。
劇烈的動能讓子彈改變了方向,直直的命中了那散發著微光的貓咪。
「轟!」
就像是將一根燃著的火柴扔進了火藥桶中,貓咪的表面瞬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喵!」
刺耳的貓叫聲中,還摻雜著晶體破裂的刺耳聲。
下一秒,水晶貓徹底爆裂開,刺耳的音浪席捲了填滿了所有空間,更可怕的是隨著聲波爆射而出的晶體碎片。
距離最近的清算人們直接被晶體碎片碎屍萬段,鮮血殘骸濺的到處都是。
斯蘭跌坐在地,絕望的看著激射而來的碎片,心裡突然覺得就這麼死了也沒什麼不好的,活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了。
但命運有時就是如此捉摸不定,那些飛濺的晶體碎片沒有傷害斯蘭,甚至沒有打亂貨架上的商品。
所有的碎片在空中匯做一縷,落到地上重新拼成了一隻水晶貓咪,舔舐著斯蘭的手指,鋒利的晶體舌頭在他手上留下了細小的血痕。
「你...唉...」
斯蘭在絲絲刺痛中回過神,看著狼藉的店鋪,這曾是他溫暖的家。
他緩緩走到妻女身旁,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清算人們沒有憐憫,他們可以對著手無寸鐵的弱者開槍。
她們死的很乾脆,對於不動的目標,清算人的上靶率很高,斯蘭想要嚎啕大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水晶嘯吼獸再次湊到斯蘭身旁,男人望著那隻精巧的造物,心裡很複雜。
宗師的這份饋贈也許本意是保護,卻為這個家帶來了滅頂之災,此時斯蘭已經想通了,那些人就是為它而來。
他有些後悔,自己若是能第一時間看出他們的目的,若是能更早發現貓咪的秘密,也許結局就不會這麼糟。
他將一切原因歸咎於自己,沒有在心裡埋怨贈予了這份禮物,而又不說明用途的宗師。
斯蘭想跟著妻女一起離開,但是握住了貝羅蒂雙手時,卻鬼使神差的仿佛看見妻子的雙眼睜開流著血淚,耳邊恍惚間傳來妻子的聲音:
「殺光他們。」
「喵~」
貓咪用頭拱了拱發愣的斯蘭。
男人回過神,搓了搓光滑的貓頭,他不打算跟妻女一起離開了,他還有事沒做。
這些人不會突然前來,看他們動手的果斷程度,肯定是某些人的『執行者』,斯蘭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厲害人物,但至少他還有一條命可以去揮霍。
「斯蘭!貝羅蒂!」
槍聲和劇烈的破碎聲都停止了很久,周圍的街坊鄰居終於帶著警察來了。
斯蘭最後親吻了一下妻女的額頭,隨後從店鋪的後門悄聲離開了,殺人他不擅長,但逃跑他很在行。
警察最終在斯蘭雜貨鋪中找到了大概七具屍體,為什麼說是大概呢,因為其中的五具男屍都是破破爛爛的,遍地都是。
當時第一批進入案發現場的警察,差點就全軍覆沒了,直接捂著嘴就跑出去吐了,屍塊、骨頭、器官,被分的細碎拋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