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
朦朧的雲霧中,燭仙的聲音有些顫抖。
在隱秘的角落,落在地上的飛劍乍然騰空向目標飛去,而燭仙亦是飛身而起,以雙掌抵住劍柄,使盡全身力氣向著目標刺去。
「噗嗤。」
輕輕一聲,飛劍已是貫穿了目標,正中左胸,直沒入柄,根據燭仙多年的經驗,此劍直入心臟,不論是誰都必死無疑。
思量至此,縱是耗盡了全身氣力,燭仙亦不由放聲長笑:
「哈哈哈哈哈!死罷!仙人才不會輸!」
然待掩身濃霧散盡之時,燭仙笑聲戛然而止,神魂散開,化回了三位老者的模樣。
只因那長劍刺穿之人,並非他人,正是嵌於樹中的鬼谷子,望著樹中緩緩睜眼的昔日恩師,三宗祖師面色煞白,仰翻在地:
「師、師尊!」
玄璜子雙手空舉,不知應當為鬼谷子拔劍療傷,還是應當叩首認罪只得徑直跪在了樹前,出言辯解:
「師尊...我等、我等本是想殺那逆天狂徒...好、好助您成仙!」
鬼谷子嘴角溢血,盈盈而笑,如望著膝下孩童般望著玄璜子:
「咳咳咳...玄璜,你們都和為師一樣,長鬍子咯...咳咳咳!」
「療傷...療傷.....是了!師兄,待我、我再去抓幾個通藥理的弟子過來,讓他們為師尊療傷!」
一旁昆吾子慌亂之間摸到身下骸骨,靈機一動連忙說道。
鬼谷子聞言,看了眼遍地白骨,而後又閉上雙目,向昆吾子擺手道:
「咳咳咳..不用了...昆吾,為師如此便好...」
「師尊,傷勢很嚴重,還、還請您先不要開口說話...」
幽明子從袖袍之中拿出一瓶瓶丹藥,看著瓶上標籤卻又將丹瓶摔在地上。
「為師...咳咳咳...為師只覺做了一場大夢...期間你等一直守在為師身旁啊...」
鬼谷子費力抬起手臂,輕撫幽明子頭頂。
落葉枯黃,老枝凋敝,眼見三人被嚇得魂飛魄散,兀自痛哭,鬼谷子抬起雙眼,望向漫天黃葉,與遠處衰敗城樓,嘆道:
「噢,此地是雲夢山啊,為師竟險些認不出來了,是了,自打為師睡過去後,已經過去千年了,玄璜,昆吾,小幽,如今你們都成仙了嗎?」
「成了,成了,就差師尊您了,本來殺了太吾傳人,就...」
幽明子聞言,眼中不甘、愧疚、哀傷、憤恨,種種情緒一一閃過,盡皆轉化為怨毒之色與淚水混做一團,目光如刺看向韓戈和蕭靈珠等人。
此言未畢,幽明子再次哽咽起來,而鬼谷子見狀,出言勸慰:
「噢,你們都成仙了啊!好,好,都有出息了啊,咳咳咳...不過,為師有點記不清了,當年我等苦求成仙,究竟所圖為何?」
「那些事都無關緊要了!師尊,血流了好多,求求您、您先別開口,可好?」
幽明子聽得此言,悲憤之餘,只得跪伏於地,撕下白淨道袍,顫抖著手為面前之人包紮。
然此舉收效甚微,隨著陣陣咳嗽,樹上黃葉落如飛雪,那白淨道袍逐漸亦染上一片嫣紅,只聽鬼谷子言語愈發微弱:
「咳咳咳...你不記得了啊,為師亦記不得了啊,太吾傳人,我等已經走了太遠了,相樞、咳咳咳...相樞還是交給你了...」
蕭靈珠沒想到這還有自己的事,旋即踏出一步:
「我自當盡力而為。」
「太吾傳人,你是個好師父,老拙不如你啊...」
聽得此言,鬼谷子輕輕頷首,不再言語,只是伸出一指,於空中緩緩比劃,蕭靈珠不明鬼谷子此舉何意,卻能依稀分辨出鬼谷子指下言語。
「安,徐,正,靜。」
待鬼谷子放下右手合上雙眼,那株參天古樹已然枯萎,失去根系的束縛,青琅閣中土地漸漸化作流沙,帶著屍骨與殘骸沉入無盡深淵之中。
恍惚間,青琅閣中好似有孩童言語:
「待我成仙后,我要建一座大殿,讓師尊學問、天下學問永存不朽,廣傳世人!」
「師尊,我要造一個無憂仙境,讓世人有個無拘無束的好去處!」
「惟願鬼谷一脈弟子攜手同心,成仙也要一起成!」
空中白雲散去,黑夜籠罩而來蕭靈珠與華居、玄質、迎嬌三人默契對視,意識卻是愈發模糊。
「搞什麼東西,想洗白!」
韓戈搖頭震去影響自己意識到神念。
「師弟、師妹,快走!」
玄璜子一步踏出,似乎是準備隻身拖住韓戈。
「媽的,你們幾個雜碎,錯殺了師父流點貓尿,就跟我在這裝什麼洗心革面,青琅閣下遍地白骨樁樁血案就想這麼糊弄過去?」
韓戈怒罵道。
「我等,確實做了錯事,可都是我的主意,姜大俠你若是要殺就殺我吧,還請原諒我的師弟師妹,他們都是受我驅使。」
面對韓戈的指控,玄璜子也不反駁,只是跪在地上引頸受戮。
「不管是我又或者鬼谷子,我們都沒有原諒你們都資格,我只是在行使我作為受害者家屬兼監護人,對你們尋仇的權利。」
韓戈緩緩說道。
隨後在玄璜子絕望的目光中,韓戈消失在原地,不多時一手一個將昆吾子和幽明子提了回來。
「也罷,我等錯的太深了,縱使沒有您來懲戒,也逃不了天誅地滅。」
玄璜子嘆了口氣,攬住師弟和師妹。
活了千年自詡仙人,也許不是白活的,至少他們在面對死亡的時候,要比尋常人多了幾分淡然。
沒有廢話,韓戈以莫大功力將他們轟成了齏粉,預防了復活的風險。
失去了創造者,整座雲夢之境也忽明忽暗、搖搖欲墜,韓戈正欲撕碎薄弱的帷幕回到現實世界,就見那枯萎巨樹之下一點金光閃過。
不等韓戈靠近,那金光就自行飛到他身邊,與他懷中的另一道相會。
「這是...」
韓戈認出來這是什麼了,乃是當年喻正曾贈予他金玉符籙的另一塊。
「姜兄,成仙乃是騙局,莫要讓喻清、喻濁參加三宗比武。」
喻正的聲音虛弱至極,也許是他被昆吾子刺穿心臟時留下的傳音,可惜這雲夢之境完全受人掌控,喻正的遺言無法傳達出來。
韓戈看著手中湊成一對的金玉符籙,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媽的,殺快了。」
原本平靜的心又一次浮動起來,韓戈不敢在此停留,生怕留存的相樞魔氣再找上自己。
「姜伯父!」
廂房外,蕭靈珠等人都在等候,見韓戈推開了門,立刻湊了過來。
「那三宗祖師?」
蕭靈珠和華居幾人離開雲夢之境的時候,都聽到了韓戈的罵聲。
「他們認罪伏法了。」
韓戈也沒有隱瞞。
「這,也算是報應不爽吧。」
華居眼神複雜,緩緩嘆了口氣。
一陣喧鬧打斷了此間的沉默,一眾然山弟子高聲攀談、沸沸揚揚,口中所言儘是三宗比武期間的玄妙事跡。
與此間繁華相比,方才雲夢之境,青琅閣中的一切仿佛都是大夢一場。
「姜伯父,你之後有什麼打算,不管你要去哪,太吾村永遠...」
蕭靈珠開口說道。
「沒時間解釋了,我功力太深凡間再難容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紫霞染天,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帶走了韓戈。
只留下驚訝的眾人,和一段飛升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