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妥的，不就是開個城門罷了，算得了什麼大事。」王離之毫不在意，他先前這樣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看你倒是被諸多的條條框框規矩壓得辛苦，這人生在世，不如恣意一些。」
「恣意？」李臨倒是不覺得自己活得不夠恣意的。
在他看來，他已經擁有了別人一輩子可能都無法企及的權勢富貴，也娶了自己想娶的姑娘，二人之間感情深厚，堪稱神仙眷侶。
縱然，他也有自己的責任，也有諸多可能遇上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比如眼前的王離之。
「你說的恣意，便是將這國家疆土視為自己的後花園，將皇族當成傀儡下屬治理天下，而王家諸人享受著這一切，卻無需對天下人負起任何責任？」
「你的恣意，當真令人無法苟同。」
王離之臉色有些不好「每次見面，你便要與我說教一番嗎？是，我王離之比不得光風霽月，是個端方君子？」
「可是我權勢在握，天下人依舊唱誦我王家，唱誦我王離之是天下名流之首，便是千百年後，世人也會將我在歷史上記上一筆，名留千古不朽。」
「王家這樣，遲早有一日不會再有的。」
「有沒有那一日，我比你更清楚，十幾年後再看，才知曉誰是對的。」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看著語氣倒是平靜，但是瞧著就要吵起來了。
蘇莞將茶杯放在李臨手中，他頓了頓，然後轉頭看向她。
蘇莞抿唇淡笑，眉眼彎彎的「好了，你莫要與他再爭論了，有句話說的對，當局者迷，不過是陷入迷障之中罷了，喝口茶。」
李臨想了想也是，便懶得與他爭論了，他低頭喝了一口茶，將心緒平靜下來。
若是換做別人，他才懶得勸說爭論，不管就是了，自己走的路，是生是死也由著他自己承擔，只是昔日漁父待他不薄，從小也教導過他不少，還是他喊一聲叔父的人。
若是有朝一日王家敗了，到時候清算王家，王離之這個家主之子、家族繼承人是躲不開的，到時候若是和平一些解決也就罷了，若是鬧得太大，百姓憤怒不已，王家第一個是要拿出來祭天的。
到時候王離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
蘇莞笑道「王九公子，雖說我不該插嘴你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但是我覺得做人還是善良些，別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太絕了，若不然什麼時候出門被人打死都不知道。」
「先前我與我夫君閒聊，也說起了名留千古這樁事，他道『是想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這句話我也同樣送給王九公子。」
「而且人生這一世，也不單單自有恣意瀟灑這一回事，恣意瀟灑過頭了，便覺得內心空虛寂寞恨，於是便更想要熱鬧，更想要恣意瀟灑，以驅除心中的空虛寂寞，如此反覆，只會陷入渾渾噩噩之中。」
「恣意瀟灑了一輩子，到頭來，不過也是匆匆忙忙，什麼都不是罷了。」
「倒不如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就好比造了一座橋，在歷經千百年之後，世人還記得昔日有這麼一個人，帶著大家造了這座橋，給百姓帶來了多少便利，指不定還為你建一座廟，上兩柱香呢。」
王離之嗤笑「我要那名留千古有什麼用處？千百年後，我連骨頭都化了，千百年後世人如何評論我，又與我何干，反正我也是看不見了。」
蘇莞依舊笑「是王九公子你先說什麼名留千古不朽的啊，我不過是循著你的話，論一論這名留千古，你是想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
「不過王九公子怎麼想的，也與我沒有什麼關係就是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我夫君有個學生，不過才是六歲的小兒，便成天在思考，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要儘自己的能力，為這個世間做一些事情，總不能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去的時候無痕如風。」
「想來王九公子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小兒。」
李臨抿了抿嘴角，有些想笑，他這位夫人是最能說教了，也最是會說，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頂不住，王離之這等自負的性子，若不是被煩死就是要被氣死了。
他抬眼的時候果然看到王離之臉都黑了。
李臨也將她的茶杯放在她的手中，溫聲道「好了，你先前還說我，你也莫要再與他理論了，他啊，就是說不通的，若是閒著沒事，回頭給遠遊說說去。」
「」遠遊差點從樹上摔下來。
真的是天地良心了，他可也不想聽夫人說教的！
夫人您放過屬下吧，公子您這一次真的太過分了，竟然這麼坑我老遠。
王離之黑著臉扯了扯嘴角「我倒是看明白為何你會娶妻，原來是一路人。」
李臨半點也不自謙「我與夫人，自然是一路人，日後長長久久地走一路，當然，這些事情你是無法體會就是了。」
蘇莞回頭對著他一笑，目光柔和情意纏繞。
王離之覺得自己像是被餵了什麼東西，感覺有點撐，突然有點想叫這一對夫妻趕緊滾了。
夫妻倆見對方被膈應到了，心裡就舒服了。
很好，你膈應我們，我們也膈應你！
夫妻倆湊在一起親親近近地喝茶，蘇莞又讓小桑將馬車上的糕點拿下來，糕點放在特製的提盒裝著，現在還熱乎著。
王離之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夫妻二人喝茶吃東西，不時地小聲議論點什麼，然後臉色越來越是難看。
一旁彈琴的雁卿姑娘不小心瞧見了他的臉色，差點彈錯了調子，然後她匆匆低頭，再也不敢多看了。
王離之原來還想留二人吃個飯的，但是實在是狗糧吃得有點撐，他自己也不想吃了，於是在這夫妻二人再次提出要離開的時候，便讓他們走了。
蘇莞走之前還小聲地嘀咕「王九公子當真是太小氣了，請我們過來，連一頓飯都沒吃上。」
李臨小聲勸道「他的飯可不好吃，回頭我帶你去好吃的去。」
蘇莞當下便一笑「這可說定了，若是不好吃，回頭我找你算帳。」
「倒是夫人想怎麼算帳，儘管來就是了」
看著這夫妻倆說說笑笑地離開，王離之覺得有些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