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之身穿一身月白織金袍,衣袍上繡有祥雲金蓮,他頭戴玉冠,腰間束著一塊大日如來玉佩,玉佩白潤無瑕,似是照見天地。
他容色俊美不凡,氣質矜貴高雅,是貴氣的,也是傲氣的,他居高臨下,藐視世塵,仿佛這世間上再也沒有東西能讓他放在眼中。
這才是真正出生在第一氏族,被金尊玉貴教養出來的繼承人。
而李臨與他不同,李臨是溫和隨和的,便是少年時期骨子裡還有幾分自傲輕狂,但是經過這幾年,也更加沉穩內斂了起來,那一點外露的銳氣也收斂了起來。
他是清俊雋永的,如同那山澗流水、松柏修竹、清風明月,他可以在這金貴的府邸里與人論這天下萬民,也可以在山野田壟之中與老農交談甚歡。 ✶❁
二人之間的淵源也是頗為複雜,交情也有,恩怨卻也有。
要是論交情,二人之間確實有幾分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但是同樣的,也有相爭。
至於恩怨,便要從漁父那裡說起了,也就是王離之的生父。
漁父本是西魏落魄氏族子弟,年輕時與王夫人有一段往事,後來因為道不同分道揚鑣,王夫人野心勃勃,想做王家的家主,也想將王家做成西魏第一氏族,甚至將皇族皇帝掌控在手裡。
到時候是鐵打的王家,流水的皇帝,王家想讓誰做皇帝便誰做,皇朝更替也罷,王家穩坐高台,就如同另一個離城李家一樣。
漁父則是遇見了李臨的父親李宜君,跟隨他一同去了離城,之後也一直在離城做事,李臨小時候,這位也是又教導過他,故此,李臨還稱他一聲叔父。
試想一下,自己親生的兒子不管不問,反而去管這別人,便是王離之對這位生父從未有過什麼感情和期待,可當是他被拋下的那個人,心裡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
於是他便想同李臨較勁,頗有一些想要贏過對方成就自己的意思,不過他們二人,一個在魏都做他的第一公子、名流之首,一個遊歷天下,繼續他的歷練。
二人坐下來喝茶,屋裡安安靜靜的,八樓的風有些大,吹得髮絲微揚,衣袖的袖子也有些風動。
王離之呷了一口茶,將白玉茶盞放在茶座上,語氣淡淡「我聽聞你成親了。」
「成了。」李臨的語氣同樣平淡。
王離之有些驚奇,在他看來,二人雖然性格有些不同,卻是同類之人,一樣的冷漠無心,心中無波無瀾,娶妻成親,對於他們這樣的人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先前聽說他成親了,王離之是不信的,覺得不知是誰傳出來的謠言,如今聽他親口承認,儼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王離之有些困惑「想不明白,為何你突然便成親了?」
「想成便成了。」李臨並不想與他說其中的緣由,到底二人之間並沒有多少的交情,訴說這些就免了吧。
王離之也沒多問,二人便略過了這個話題,他問「自從上次一別,你好些年都不曾來過西魏了,如今約了我見面,所為何事?」
李臨呷了一口茶水,又將茶盞放在茶座上,目光落在那白玉茶盞中盈盈的茶水裡,然後問他「王家這些年,可是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王離之反問他「改變想法?如何才算是?」
李臨問「是想要這西魏的江山,還是退而做一個普通的氏族?」
王離之笑了「怎麼到了如今,你還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
「王家要什麼江山,做這天下第一氏族不是很好?皇位?那算得什麼,不是王家想要誰坐就誰坐?如此,不是很好嗎?」
李臨抬眼看他「說來說去的,王家是想要地位財富,卻又不想對這天下人負責。」
「又如何?李景元,你該不會突然善心的大發,想要來管王家的閒事?」
李臨倒是不在乎他的輕蔑,語氣仍舊淡淡「我只是想告訴你,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天下天下,百姓才是這天下的根本,若是一旦壓迫過了,總有反抗了一日。」
「天下萬民,眾望所歸,到時候王家再富貴,再有權勢,也抵不上這天下人。」
世間上的事情,總是有得必有失,既然想要權利地位和富貴,那便要承擔起這個位置的責任,王家如此行徑,實在是過了。
「眾望所歸又如何?只要王家一直強大,便如同你們李家如同離城一般,有屬於自己強悍的軍隊,天下人如何翻得起風浪來?」
王離之以為,只要自己更強,那麼不管是什麼敵人,那都是有來無回。
「如此,便是不願了?」
李臨今日來見他一面,是因為他與漁父之間的淵源,想要勸他一勸,不過他也早知王離之的性子,也心知這一趟是白走了。
王離之眸光微冷「你今日約我來此,便是說這些?」
「大約也只有這些了。」李臨的手指搭在茶盞上,對於他的態度也不在意,「只是希望你能好生想想,王家這般,實則是有些過了,是長久不了的。」
「既然事情已經談完了,那我便告辭了。」
說罷,他便飲完了茶盞中的茶水,然後起身告辭離開,王離之坐在位置上,低頭看著茶座上的茶盞良久。
李臨下了樓,便讓夥計挑選了幾樣糕點讓他帶回去。
夥計問他「公子可是要哪些糕點?小店糕點倒是不少,也不知哪些合公子的口味。」
李臨道「給夫人帶的,你挑選幾樣女子喜歡吃的,一樣便挑個個就是了。」
夥計頓時笑了起來「原來是給夫人帶的,好嘞,您且坐著稍等一會,馬上就來了,咱們店裡有幾樣,不是我吹,咱們國都的貴夫人們尤其愛吃,保管讓貴夫人滿意。」
李臨點點頭,略略坐了一會兒,不多時,便有人送來了一個提盒。
迴風接過提盒略略檢查了一下,覺得沒問題,這才付了錢銀,而後一行三人離開了浮雲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