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臉色頗有些難看,便是在這樁親事裡,石惠畫當真是高攀了紀雲蒲,可是她到底是希望這兩人能和和美美的,這小婢女的話,實在是從人心窩上戳。
周氏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跟著蘇莞一同前來的張福兒已經忍不住了。
「什麼高枝不高枝的,與你們何家有什麼關係,當真是可笑至極。」
張福兒正氣惱呢,先前在路上的時候便被這婢女弄得不高興,如今知曉了他們是何家的人,心裡便想著如何討回來,眼見她們欺負周氏,哪裡能忍住的。
「何姑娘,以前追著紀雲蒼跑的日子可是還記得?現在紀雲蒼不行了,就還想回到紀公子身邊,你的臉怎麼就這麼大呢?」
一旁坐著的何姑娘臉色頓時一白一紅的,顯得有些精彩。
她穿著一身繡著幽蘭花的絳色衣裙,外面還穿著一件同色繡著金邊幽蘭的大袖衫,一張小臉雪白,五官精緻,眉角之間還有一顆紅痣,顯得她頗有些柔弱可人。
這會兒她頭戴金鑲玉蝴蝶趕花金簪,又配著一支蘭花珍珠流蘇步搖,看起來搖搖晃晃婀娜多姿,舉手投足之間還有一些世家的矜貴的高高在上。
「你以為你是金做的還是玉做的?人人都得喜歡你?美的你!」
張福兒此話一出,便要將那婢女氣死了,何姑娘臉色一白,幾乎要暈過去了,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她拿著帕子捂住了心口。
那婢女見此,當時就要氣得跳起來「你個山野村姑懂得什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也敢指責我家姑娘。」
何姑娘臉色蒼白,艱難地開口解釋道「先前的那件事,是我對不住他,如今我是真的悔過了,我也知曉他一直在怪我,也一直不肯原諒我,可是我與他,到底是從小便是未婚夫妻」
「而且,而且我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有我的」何姑娘垂下眼帘,小聲道,「至於他和石姑娘的事情,也不過是因為、不過是因為石姑娘對他有救命之恩罷了。」
「還請石家成全了我與他,日後紀何兩家定然是會報答石家的大恩啊!」
何姑娘言下之意,是說她和紀雲蒲才是真愛,而紀雲蒲想要娶石惠畫,不過是為了報答石惠畫和石家的大恩。
先前都是她不是,可是她已經悔過了,紀雲蒲心中也是要回頭和她在一起的,可是又礙於石家和石惠畫,不敢開口罷了。
那婢女臉色不好「姑娘,何需和他們說這些,依照我看,便是這石家不識抬舉,連姑娘的未婚夫都敢搶,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別怪我們不客氣就是了。」
「水兒,莫要胡說八道,我們今日上門來,是有求於石家,你若是再鬧,惹得人家生了氣,那我回去可饒不了你們。」
說罷,何姑娘又對周氏道,「我這婢女被我寵得過了,說話有些不懂事,還請石夫人不要與她一般計較。」
蘇莞在幾人說話的時候便尋了一個位置坐下,手中的白團扇輕搖,淡淡地看著這主僕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
她先前還以為有這樣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這主人是何等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看來是她想錯了,人家分明是愛唱白臉,是一個柔弱的小白蓮花,都是婢女有錯,她是可憐又無辜的。
周氏一聽這話當場就有些懵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桑接到了蘇莞的示意,便道「石夫人寬容大量,自然不會與你們一般見識,不過何姑娘與石夫人說這些到底沒有什麼用處,這樁親事是經了我家郡主點頭做主的。」
「郡主?!」何姑娘與那叫水兒的婢女齊齊一頓,然後目光落在了蘇莞身上,微微一凝,忽然心中一慌。
難不成這位便是溫孝郡主?
蘇莞身上穿著一身青色繡著桃花纏枝的襦裙,頭上梳著婦人的髮髻,也隨意地簪了一支簡單的玉蘭銀簪固定,臉上不過是略施粉黛,若是不仔細瞧,便是一個普通的小婦人。
可是她這會兒坐在哪裡,手中拿著一個白團扇,背脊挺得筆直,容色雅致妍麗,五官精緻肌膚白皙,舉手投足之間也是不俗便是她穿得素淡普通,但是那一股子高門養出來的氣質仍舊不能遮掩的。
這位便是溫孝郡主?!
何姑娘和水兒呼吸一滯,心中同樣是一咯,暗暗覺得不妙,先前水兒下車問路的時候,可是把這一干人等得罪了個遍,實則是沒想到,這一群人當中,那位傳說中的郡主也在其中。
何姑娘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捏著帕子的手有些用力,顯然有些可憐,她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開口「原來這位便是郡主啊,我倒是不知,若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郡主見諒。」
「不知者無罪,我也倒是願意大家將我當成普通人,別成日郡主來郡主去的,行這個禮那個禮,實則是令人心煩。」
蘇莞說得輕飄飄的,語氣也算是平和,但是何姑娘卻覺得對方在敲打自己,說她無禮。
先前不知對方身份,便是見她們從門口走進來,何姑娘也只是掃了一眼,只當是石家的人或是親戚,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倒是沒想到便是這位溫孝郡主。
說起這位溫孝郡主,許多人倒是聽說過她的事兒,也紛紛為她可惜,堂堂一位公府貴女,陛下御封的郡主,竟然下嫁了一個寒門學子。
而且聽說那位還是考科舉落了榜,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
像是她這樣的身份,要挑選什麼樣的夫君沒有,便是皇孫貴胄也是嫁得的,偏偏嫁了這麼一個人,實在是可惜。
何姑娘這會兒內心掙扎不已,心想著要不要上前行個禮,若是不行禮,雙方身份差別,顯得她無禮,可若是行了禮,相當於將自己的臉面丟在地上讓人踩。
而且這位郡主和石家是親戚,肯定是會幫著石家的,她這會兒若是低了頭,便落了下乘,接下來的事情,她便不好開口談了。
何姑娘咬緊了牙槽,捏緊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