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莞也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想來誰家沒有幾門親戚,若是親戚連著親戚,那就是一個算都算不完的膨大數據。
如此,倒不如抽絲剝繭,將最主要的幾個人安排好了。
蘇珣就三個兒女,若是三個都在離城,他或許會捨不得這裡的一切,但他也更在乎兒女,更想和兒女在一起,若是蘇家和李家上頭的長輩都不在了,他和李氏自然會要和蘇莨一起的。
所以安排好蘇莨,基本一切都定了。
蘇莞一陣恍惚,像是一生的悲歡離合來去皆在眼前,而後一瞬間,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豁然站了起來。
她臉色快速地變化著,沉默良久,咬唇道「之前是我想岔了,此事便到此為止,順其自然吧。」
其實不過是她太過自私了,只想著自己。
只想著若是自己遠嫁,日後再難見到疼愛她的父親,也沒有父親護著她,卻因此,要他們跟著她一起遠離故土,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
他們在帝城太久太久了,有太多難以割捨的東西,有至親父母,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有多年結交的友人,有住了一輩子的院落房舍,那些自己親手種下的一草一木,有自己熟悉的街道,每一處風景,每一處鋪面。
都說故土難離,人生過了大半輩子,卻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且這一去,怕是再難回來。
這樣的割捨,就算是為了子女,對於一個人來說,也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是她太自私了啊!
蘇莞潸然淚下,覺得像是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心臟,難以呼吸。
「是我錯了,是我想錯了。」
她只想著自己的不舍,只想著自己難安,卻未曾想過,她的父親也有自己的不舍,也有自己的難安。
在這個世間上,到底誰也不是誰的附屬,到底誰也是要為了誰要做出犧牲的啊!
說的再多再好,那都是為了子女。
可蘇珣他,為什麼不能為了自己好好過完餘生呢?!
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歲月悠長,內心安寧。
她為何要插一手,讓他去勞累顛簸,後半生不能安寧呢?!
李臨見她情緒變化有些激烈,然後眼淚便落下來,他伸手去拉她的時候,一顆眼淚剛好落在他的手背,燙了一下。
「六姑娘?阿莞?」他心中有一瞬間的慌亂,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阿莞,你莫要哭了。」
其實李臨並沒有她那樣的感性,對待外人,他瞧著溫和隨和,但內心卻有些冷淡漠然的,他走過太多的地方,遇見過太多的人,離別於他而言稀疏平常,算不得什麼事情。
離別之時,道一聲珍重,若是日後有緣再見,便一起吃酒聊天,暢言五湖四海,若是無緣再見,也便各自安好,願君平安。
在他眼中,如今最在乎的人便是蘇莞了,至於蘇珣等人,他或許會在意幾分,但是覺得將他們的生活和前程安排好了,一切也就可以了。
他只要蘇莞能開心高興。
「若是你覺得這樣不妥,我再想法子就是了,你,你莫要再哭了。」他原本以為他安排好了,她應當是會高興的,畢竟日後可以時常見到她父親,沒想到卻弄巧成拙,竟然還將她惹哭了。
「阿莞,你可別哭了,當心眼睛疼。」
蘇莞擦了擦眼淚,緩過神來又重新坐下,她搖搖頭「我無事,那件事你不必再做了,你願給給阿莨尋名師,我心中感激,但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安排了。」
「父親想在哪就在哪,這都是父親的事情,願只願他自己選擇,是他自己喜歡的,高興的,願意的,而不是為了設下這樣的圈套,讓他一生別無選擇。」
「至於我」她看了李臨一眼,「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得了機會,你便陪我回來看看就是了,如此一來,也就是會辛苦一些,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有時間陪我一同。」
若是如此,她可能會辛苦一些,雖然可能幾年才會見這一次,但是總不至於餘生再也不相見,好在蘇珣還有蘇莨和蘇蘿在身邊,兩個都是孝順的,也不至於身邊沒有兒女陪伴。
至於這漫漫長路,她慢慢地走,且當作一路遊玩,看這一路風景了。
想到這裡,她沉默了一瞬,然後扭過頭去。「你若是不願,那也沒關係,我自己走就是了。」
「阿莞。」李臨垂了垂眼帘,「你在生我的氣。」
確實也是他的緣故,才令她陷入這樣的境地,日後還要跟這他背井離鄉,去往陌生的地方,她心中不願,肯定也是正常的。
如今,怕是不管他說什麼樣的保證,她或許都覺得是虛的,她不信。
若是此事不不能解決了,兩人日後怕是要生出隔閡,她是要怨上他的。
李臨抿緊了嘴唇,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像是問題又繞回了當初的時候。
「是你先是你先隱瞞了我的,難道我連生氣都不許?!」
「是啊,像你這樣的人,天之驕子,若是能看上我,那我本應該感激涕零,覺得是是天大的運氣」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想要的也並不多,她背靠晉寧公府,手上又有這麼多的嫁妝,那些家業錢財,便是她子子孫孫不知道多少輩子都花不完。
她不願摻合到高門大宅的爭鬥之中,也不想從孫媳開始伏低做小,幾十年後熬出頭當家作主。
最開始的時候,她覺得李臨確實是她最好的選擇,慢慢的,也有了感情,心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幸運,遇上了真心相待的人,成就一段良緣。
她這輩子,可以平靜安穩地過去了。
如此一生喜,如此一生歡。
歲月善待她一生,她也善待歲月一生。
不負此生。
可是如今的一切,卻有違她的初衷,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馳,也與那些她所在乎的人離的很遠,或許後半生再難相見。
以前,她可以覺得晉寧公府是她的靠山,是她的退路,只要她有什麼事情,有長輩有父親為她做主,總不會被人欺負得太死。
可如今這狀況,日後遠隔萬里,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和李臨。
他此時說他是喜歡她,她是信的,可誰人知道未來將會如何,她獨在他鄉,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在,也無人會為她出頭。
她對於未來茫然,對於未來不確定,甚至不安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