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謖沒接話,不是有昭兒了麼,還有梅姐兒,一兒一女,已經挺好了。
許妃見侄兒子這模樣,臉色微變,沉聲問道:「怎麼?你不捨得?」
許謖直接說起了昭兒,若是他媳婦因為年齡的關係沒能再生個兒子,就將許府交給昭兒,他視昭兒為己出。
許妃聽到這話,不知是該氣他還是該欣賞他的大義,「昭兒我會護著,輪不到你,這一次為了你們倆的事,昭兒被貶官去了翰林院,你們倒是欠著這個孩子的。」
「現在大概我怎麼說你你也是聽不進去的,我這一次來也不是來跟你爭執這些毫無意義的事,而是問你,你不娶六公主,你可曾想清楚了。」
「沒有了這一樁婚事的庇護,許府族人的前程只會越來越難走,有多少曾經的勛貴,到後來淪落到連門戶都不見了。」
「這世上最不缺的是新貴,只要皇上喜歡,明天就能造出一位新貴來,唯有留住前程和家底,還能經歷大風大浪留在京城,並占有一席之地的,那才是真本事。」
「你跟你爹都很爭氣,可這也是咱們許家的致命之處,為何我這麼多年也只是一個嬪妃,而不是六宮之主。還有當年你兄長之死,我去燕北時,我便知道皇上要殺了他。」
「為何不是殺了你,而是你兄長,他當時正是英國公世子,是沒有想到你會如此成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有今天的成就,這一樁婚事幫了你不少。」
「以後姑母是幫不了許家了,我受寵,也不過是床上的玩意,這朝政上的事,我當年保不住你大哥,而今我也保不了你,你自己做下的決定,可得想清楚了。」
「若是還想反悔,我可以為你去求一求皇上,再恢復你們的婚旨。」
許妃語重心長的說著,到這一刻她雖這麼勸著,心頭卻是苦澀的,女人向來都只是一個玩意,這不,她現在也在教導侄兒。
若是侄兒能娶了六公主為正妻,池氏為貴妾,只要池氏願意隱忍,這一切都很完美了。
然而許謖卻是面色堅定的開口:「姑母,你不會是誰的玩意,你就是你,是咱們許家的女兒,以後有我來守護著姑母,誰也不敢輕視姑母的。」
「至於我跟悅兒,正因為姑母所說的,咱們許家已經很富貴,不必錦上添花,所以我娶池氏,池氏莊戶出身,身份低下,這樣也是咱們許家的態度,功高卻不蓋主,所以我決定明日就將所有兵權主動交出。」
許妃聽到侄兒要交出兵權,心都痛了,又是為了池氏,真是要氣死她的,這個女人真是害人。
許妃不想再勸了,左右勸也勸不住,也不知她為何就偏心著謖哥兒,或許要是諺哥兒在的話,他一定不會是這樣的選擇,他與他父親一樣會去權衡。
然而這個念頭一起,許妃立即拋開,想到謖哥兒會護著她的話,多少還是挺安慰的,這就走了,不想留下來被他氣死,也不想他三兩句都離不開池氏。
「姑母,我送你回宮去。」
「不必了,你最好別急著想去提親,低調些。」
許妃上馬車前還是沒忍住喝斥他一聲,許謖卻在那兒傻笑,就是不應下,一看就知道這條件也不可能答應。
「你要去提親也可以,婚事簡單些,差不多就行,成個婚,從陵城到京城,都成老婦了,要點臉。」
然而許謖仍舊笑著,就是不應。
許妃瞪了侄兒子一眼,放下了車簾,催著車夫快走,不想再看到侄兒子,她也不想再出宮了。
城西樓里,池小悅根本不知道內城發生的事,然而這日開始,葉九昭不再入宮當值,而是在翰林院裡做五經博士,每日能回家,池小悅才知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葉九昭並沒有細說御書房裡的事,但是父親的婚事撤了婚旨,現在能光明正大地娶他母親了,他這貶官也值了。
池小悅細問葉九昭在翰林院裡都做些什麼,才知道只管著經書,偶去授課,除此便什麼也不管了,基本就是閒置下來。
先前在宮裡當值,陪伴在皇上身邊做中書舍人,與一群文官在一起幫著處理奏摺,皇上還會與他時常討論國政,平素起草詔令之類的差事也是他,明明這份差事最能歷煉人,他卻為了自己母親的婚事而弄丟了。
池小悅高興卻也難過,高興的是她和許謖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不高興的是昭兒貶了官,調到一個閒散的衙門裡,接下來要想升官,就得熬上好幾年。
尤其這日過後,又傳出消息,攝政王將手中兵權交還給皇上,如今他只是一個閒散下來的武將,有爵位卻無實權,一切也是為了他們的婚事。
這麼多的犧牲值麼?池小悅想著兩父子做出來的決定,心頭感動。
葉九昭反而是高興的,以後每日能回來吃母親做的飯菜,還能時常陪伴在妹妹的身邊,以前妹妹讀書識字,都是葉九昭在教,現在他又可以有時間教導妹妹了。
許謖凱旋迴了京城後,沒有再來過城西樓,許是太過忙碌,又遇上這麼大的事,想來許家的族人也會有意見和想法吧。
池小悅心頭盼著許謖能夜裡來一趟,兩人好好說會兒話,又不想他為難,於是也沒有主動往內城王府遞信,她在外城仍舊忙於自己的生意。
許是這段時間撤婚旨的事讓京城裡的人有了談論的樂子,池小悅又收到了玉竹夫人的邀請,在城南戲樓,幾人組了局,邀她過去喝茶。
池小悅先前說要還回去的驛站令牌,府中回來的護衛說已經落到許謖的手中去了,這一次相聚,她沒辦法還,只能過些時日了。
城西樓的招商處由孫氏打理著,池小悅和青妹一同去的城南戲樓。
還是呂氏的雅間,底下選的戲目是任氏做的主,三位夫人早已經到了,池小悅姍姍來遲,一進來,玉竹夫人便起了身,任氏和呂氏含笑看了來。
那日御書房外攝政王穿著鎧甲跪著求旨的畫面不少朝臣看到,但御書房裡葉九昭懇求母親與父親和離的畫面自是無人能看到,所以眼下還沒有人將池小悅與這一次攝政王的瘋狂舉動聯想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