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月的父親,宋崢,當年就是被冤枉的。」
蕭譽用一種憐憫的口吻說完,又壓低聲音透露給了蘇宴安幾個信息點。
原來,當日宋崢察覺了承天派的二心,特意派人前去追查。
當時先帝為表自己聖明,信任承天派的首領。
而宋崢派去的人,在倒戈以後,反咬宋崢一口。
說宋崢私藏虎符,意圖起兵造反。
「當然,此事也不能全怪承天派。畢竟當時先帝對宋崢已經有所戒備。就算不是承天派,先帝有了理由,早晚也會將宋家一網打盡。」
蕭譽繞著蘇宴安走了一圈,坦露實情。
「久聞蘇大人與宋將領交情頗深。若蕭某沒猜錯,當初蘇家冒著風險啟奏先帝,彈劾承天派,也是替宋將領打抱不平。」
「只是蕭譽沒想到,宋家居然還留下了一個女兒。那小丫頭——」
先前蕭譽說的事,大多都已經在蘇宴安的預料之中。
因此,蘇宴安面上並沒有太多變化。
直到話題到了這一茬,蘇宴安驟然眉頭緊鎖,看向蕭譽的目光也更加沉了幾分。
「蘇大人真正想聽的,應該是這個吧?」
蕭譽故意賣了個關子,冷聲問。
「反正蘇某也是將死之人,蕭師弟有什麼大可以直說。若是蘇某樂意,還能同你交換幾個蘇府暗衛的消息。」
重重咳了幾聲,又嗆出了一口血後,蘇宴安道。
「沒錯,起初我們都以為,尋月只是蘇大人的侍妾。不過後來,承天派同宋將領派去的幾人聊起來時,才發現宋家還留了一個閨女。」
「那小丫頭看著嬌嬌弱弱,倒是夠有自己的思想見解。蕭某試探了她幾句,她警惕得很,還真不好對付。」
也是因此,蕭譽採取了迂迴戰術。
故意派人偽裝成宋崢的昔日部下,接近尋月套話。
「尋月有陣子回到蘇府,反應異樣,氣性也大。」
蘇宴安語氣平穩,然而微曲的指節暴露了他心中的心緒起伏。
「那是因為她輕信了『昔日部下』的話,將蘇府的事透露了出去。」
蕭譽回想,尋月後來偷跑出蘇府,苦苦哀求他們不要針對蘇宴安。
「為此,尋月姑娘可是陪了我們幾個好幾宿。也是那時蕭某才確定,尋月和蘇大人並無關係。」
「因為,她是個雛,生澀的什麼都不懂。」
反正該問的也都問到了,當時蕭譽計劃未定,還沒有同蘇宴安撕破臉面的想法。說要將蘇府的機密泄露出去,也只是嚇唬尋月的話頭。
「聽說尋月回去後,狀態就一直不對。沒過多久,就衝撞了長公主,被打入天牢。再往後……」
蕭譽說的慢條斯理,絲毫沒有將一個大好年紀的女孩性命放在眼中。
與義正言辭討伐穎嬪時,簡直判若兩人。
「行了,蘇大人想知道的事,我算告訴你了。餘下的,先帝還因為什麼要針對宋將領,蕭某也不清楚了。」
蕭譽伸手,對蘇宴安道:「留給蘇大人的時間不多。願意說多少兵將要事,全憑蘇大人自己。」
「尋月去世時年方十六,她沒有任何過錯。」
蘇宴安咬緊牙關,像是在強忍著怒意。
「蕭某奉勸蘇大人一句,此毒發作時,越是動氣,越是痛苦。蘇大人若不想死相太慘,還是冷靜些更體面。」
「兵將要事……」
蘇宴安抬手捂緊胸口,眼看蕭譽近前瞬間。
驟然,一道閃著寒光的匕首猛地扎進了蕭譽的胸口!
「你!」
蕭譽猛地瞪大眼,一下僵直住身子,顯然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你的匕首……」
蕭譽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插入自己胸口的匕首。
是方才蘇宴安從衣袖裡取出的。
「蕭師弟是不是想問,來時已經派人搜了蘇某的身,怎會私藏匕首。」
蘇宴安冷笑一聲,看著蕭譽眼中的困惑,神情語氣比方才更要譏諷憐憫。
「只是蘇某和蕭師弟不同。蘇某可沒有什麼為人解疑答惑的興趣。蕭師弟大可以帶著這個問題,安心離開。」
「蘇宴安!」
自知自己中了計策,蕭譽繃著身子,強撐著道:「你以為你能就此離開麼?」
「承天派的人都在外面候著。這一局對你對我而言,都是一步死棋!」
不止蘇宴安,他蕭譽也是冒著風險來的。
蕭譽設想過,一旦蘇宴安反擊,他成了誘餌,守在外面的人也不會讓蘇宴安活著出去。
大不了彼此同歸於盡,也算盡了他的心愿。
「我不會讓你獨自一人活在世上。」
蕭譽猛地向前一步,惡狠狠地看著蘇宴安:「你我同窗多年,自少時習書,師父就一直更賞識你。」
「師父從未否認過你的才能。師父說的是你心術不正,日後成不了大器。」
蘇宴安不為所動,冷冷地睥睨著蕭譽。
事實也證明,他們師父沒有看錯。
「沒有否認過我的才能?」
蕭譽哼笑一聲:「蘇宴安,你可還記得,師父說我連江行簡都比不上!憑什麼,你們一個兩個天賦異稟,位高權重。而我只能做個學士,永遠觸碰不到朝堂中心的權勢!」
「所以你就劍走偏鋒,在與承天派的合作賞識里,感受到了權勢?」
蘇宴安愈發覺得好笑。
「沒想到最後一城,我還是敗給了你。」
神情間的恨意慢慢化成了苦澀,蕭譽倒在地上,直直地瞪著眼,沒有瞑目。
「大人!」
直至裡間沒了響動,兩名侍衛模樣的人才快步跑了進來。
「大人可曾傷到?」
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蕭譽,侍衛焦急問。
「不曾。」
其實早在半路,蘇宴安就安排兩名下屬易容成了獄卒和馬夫的模樣,又將真正的獄卒馬夫關押起來,問出了蕭譽的下一步計劃。
至於中毒,雖說吃了點苦,但也不至於造成實質性傷害。連著湯藥都已經被提前調換。
一切都是依照計劃順利進行,包括預判蕭譽在外埋伏了人手。
蘇宴安最後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蕭譽,正想走出木屋,驀地又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