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呦呦猶豫了一下，把存摺拿出來塞進男人手裡，「這是一千塊，給你。」

  陸桑城探究地看她。

  他是了解季呦呦的，能把到手的錢拿出來，完全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季呦呦確實是捨不得的，她都竭力克制著自己的視線不往存摺的方向看，感覺心都在滴血。

  可惡呀，真的好捨不得。

  那不是幾十塊，也不是幾百塊，那是一千塊！可以買好多漂亮裙裙，好多好吃的！！

  但是俗話說得好，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她這是為了以後合理付出。

  季呦呦用力咬牙，讓自己腦子清醒一點，但不管怎麼樣，語氣里都透著委屈：「還有剩的七百多塊，我準備給爸媽一人兩百，剩下的放著日常花銷，可以嘛。」

  陸桑城看透了她眼裡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反常地覺著有些好笑。

  他把存摺又塞回了季呦呦的手裡，語氣很淡：「你拿著吧，我用不著錢。」

  季呦呦心裡一喜，幾乎是立刻就點頭：「好哦，那我給存起來！」

  說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這表現得有些明顯了，心虛地悄咪咪抬眸看他，正好對上了男人那雙深色的眼眸。

  她心下一凝，又趕快垂下腦袋，裝出了一副乖巧得不行的模樣。

  她真的很會裝，不僅她家裡人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就連陸桑城，在這個時候都恍然覺得她好像真的是表現出來的這副樣子。

  季呦呦把存摺放好之後，溫聲細語地哄他：「老公，我說的是真的，我不喜歡別人的，我只喜歡你。」

  她好好哄人的時候，聲音軟得跟要化掉的糖一樣，陸桑城聽著軟乎乎的，像是在故意勾人。

  他感覺身體有些熱，特別是小腹，但這裡時間地點都不允許，只能先強行把欲望給壓了下去。

  季呦呦沒看清楚他的神色變換，只以為他沒有反駁，高高興興地拿著錢去了季父季母的房間，把錢塞給他們。

  季父季母面露為難，推辭了一下：「呦呦，這是你好不容易要回來的錢，雙胞胎都還小，你日後要用錢的地方多的是呢。」

  季呦呦擺了擺手，說的話完全不覺得心虛：「沒關係的，陸桑城以後還會賺的。」

  季父季母想了想，也覺得是這樣，好歹把錢收下來，「那也好，這錢我們幫你存著，以後遇到什麼事，你再問我們要。」

  季呦呦笑彎了眉眼，乖巧點頭。

  送完錢之後，她又轉頭去了院子裡。

  季雨霖帶著兩個小孩兒，就著院子裡的燈在看他的數學作業，一大兩小三個腦袋湊在一起，看著還挺和諧的。

  季呦呦笑了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才聽到了他們在說什麼。

  季雨霖拿著不知道哪兒來的作業答案，一副抓狂崩潰的模樣：「我不信！肯定是答案錯了！為什麼我做的題就沒有幾道是對的！！」

  陸星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季呦呦看著，總覺得她這眼神有種上神看爾等凡人的感覺。

  而陸星衍則同情地看著季雨霖，還故作老成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的小舅舅，媽媽說了，妹妹這叫……數學界的天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季雨霖仰頭捶胸長嘆，到底還是認清楚了現實，決定虛心跟陸星厘請教。

  陸星厘平時不怎麼說話，但在他問數學問題的時候還是會開口。

  她耐心地把題目都講了一遍，不過很遺憾，季雨霖聽了一會兒，後面就開始聽不懂了。

  反觀他旁邊的陸星衍，明明剛才也是一副懵圈的模樣，但這會兒聽著時不時地點頭，還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妹妹你好厲害！」

  季雨霖：「……」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正常人水平了，怎麼連兩個還沒讀幼兒園的小不點都比不過。

  陸星厘講完，認真地看著他。

  季雨霖沒明白她的意思，一臉懵。

  還是陸星衍在旁邊翻譯：「小舅舅，妹妹是在問你聽懂沒有？」

  季雨霖猶豫了一下，含糊回：「……聽懂了聽懂了。」

  不行！他也是有尊嚴的好吧，做題不如小孩兒就算了，怎麼能讓這小不點知道他甚至連她講的過程都不明白！

  但陸星厘給了他一個很難以描述的眼神，季雨霖總覺得這小孩兒已經看破了他的偽裝。

  ……事實證明，他沒有覺得錯。

  陸星厘又耐心地跟他講了一遍，可能是為了讓季雨霖能順利理解，她還特意放慢了聲音。

  小孩兒的聲音聽著本來就軟乎乎的，充滿了稚氣，季雨霖聽不懂，還開始走神。

  可惡，他真的要懷疑人生啦！！

  他難不成真的那麼笨！！

  沒一會兒，陸星厘講完了，執著地又盯著他看。

  陸星衍翻譯：「小舅舅，妹妹問你這次聽懂了嗎？」

  季雨霖：「……呃。」

  「……」

  陸星厘這會兒終於明白了，他們小舅舅，腦子格外笨。

  她軟嘟嘟的小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又耐著性子跟小舅舅講了一遍。

  陸星衍：「這次呢，小舅舅。」

  季雨霖對上兩個小孩兒亮晶晶/探究的視線，額頭上汗都快要下來了。

  糟糕，怎麼有一種被老師盯上的感覺……

  他咽了咽口水，一臉苦澀。

  這會兒，不用他開口，陸星厘也明白過來他半點沒有聽懂。

  她的表情開始變得迷惑，慢慢地又變成了抓狂。

  陸星衍在旁邊繼續翻譯：「小舅舅，妹妹要生氣了。」

  季雨霖：「……」

  他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嘗試著問：「我……咳咳，厘厘，舅舅比較笨，要不，我拿回去琢磨一下，明天再來問你？」

  陸星厘定定地盯著他。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她已經講了很多遍了，舅舅就是不會？她也不明白，為什么舅舅不會就算了，竟然一點求知慾都沒有，竟然要把今天的問題留到明天！

  這個學生，不好！

  季雨霖真的快哭了，他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小孩兒身上感受過這麼強烈的壓迫感！

  可惡！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才嗎？！

  氣氛逐漸凝固，還幸好，他姐的聲音及時響起，救他於危難之中。

  「厘厘，阿衍？把小舅舅的作業先還給他啦，天已經黑啦，路燈太暗了，看著對眼睛不好哦。」

  雙胞胎的注意力一下都到了季呦呦身上，陸星衍伸手拉她：「媽媽。」

  季呦呦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媽媽看到啦，厘厘好棒，好聰明，這麼難的問題都會！」

  陸星厘的耳根微微泛紅，但小臉還是繃著的，這個樣子看著尤其可愛。

  雖然這個題很簡單，哥哥雖然很笨，但她講一遍哥哥就明白了，但是被媽媽夸的時候，心裡真的很奇怪。

  像是有一根軟嫩的枝條小心翼翼地長出來，讓她的胸口漲漲的。

  ……當然，星厘小朋友直接忽略了怎麼教都教不會的笨蛋舅舅。

  季雨霖抓緊時機，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帶著作業跑了。

  再不跑，他覺得他離家出走的臉皮快要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嗚嗚嗚。

  太打擊人了，嗚嗚嗚。

  等著季雨霖走了好久之後，陸星厘沉默了半晌，驟然開口：「媽媽，舅舅，笨。」

  季呦呦瞪大了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從她穿過來之後，星厘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現在開口竟然是說……她弟弟笨。

  「……」

  季呦呦有點想笑，好叭，她忍不住了，低低地笑起來。

  陸星厘皺起了小眉頭。

  她的小腦瓜子擁有對數學獨一無二的敏銳，但處理這種日常的反應，她還是有點不能理解。

  她不明白為什麼季呦呦突然就笑了，難道小舅舅很笨的這件事很好笑嗎？

  女孩兒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季呦呦。

  季呦呦好一會兒才止住笑，摸了摸兩個小孩兒的腦袋，在他們面前蹲下來直視他們：「厘厘不能這麼說哦。」

  「厘厘能理解那些題，是因為厘厘在這方面比別人聰明呀，厘厘是天才，但也不能說別人笨笨哦，就比如剛才，小舅舅聽到的話，肯定會很傷心的。」

  陸星厘眸光懵懂。

  季呦呦心軟了一大半，捏了捏小女孩兒的臉頰：「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呀，就像厘厘對數學很敏銳，但是沒辦法處理好人際關係一樣哦，小舅舅不會做數學題，但有很多朋友呢。」

  這下陸星厘勉強明白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小舅舅對不起。」

  季呦呦有些詫異，又心臟暖洋洋的。

  她的雙胞胎都是天使寶寶。

  陸星厘猶豫了一小會兒，又道：「可是，哥哥明白。」

  季呦呦想了想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說那些數學題，小舅舅怎麼講都不明白，但是陸星衍就能明白。

  聞言，陸星衍也探究地看著她。

  季呦呦有些無奈，耐心地道：「因為哥哥也很聰明哦。」

  陸星厘想了一會兒，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主動牽住哥哥的手。

  季呦呦笑：「我們回屋子裡吧，一會兒蚊子變多了哦。」

  陸星衍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帶著嘲諷的聲音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哈，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一家人不愧是一家人。」

  「某些人蠢，某些人的弟弟也蠢，做個作業竟然還要四歲的小孩兒幫忙講題！講了也聽不懂！」

  季呦呦臉上的笑意消退。

  接著是另外一道聲音，比華文秀要老一點，是華文秀的母親：「當然，文秀，也不看看你弟弟是誰。」

  「你從小就比她聰明，嫁了一個好人家，現在過得可比男人是窮當兵的過得好多了。」

  「你弟弟也跟你一樣，從小就比別人出息，他雖然也是當兵的，但跟某些窮當兵的可不一樣，他呀，接觸的大人物可多了呢！」

  季呦呦翻了個白眼，她本來就不是什麼會吃虧的性格，當即對著牆那邊呸了一聲。

  華文秀怒了：「季呦呦你什麼意思？！」

  季呦呦懶得理她，牽著兩個小孩兒回了房間。

  第二天，陸桑城就要帶著他們回去了，季呦呦收拾好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院子門口的屋檐底下等著車來接。

  季母擔憂地握著她的手：「呦呦，經常帶著孩子回家裡來，媽媽會想你的。」

  季呦呦抱了抱她：「我知道的，媽，你別擔心我。」

  季母嘆了口氣，故意把話說給旁邊沉默得仿如冰山的男人聽：「要是遇到了什麼事，千萬別讓自己受委屈！」

  「我們呦呦這麼好，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啊。」

  說完，她還故意看了陸桑城一眼。

  季父眼睛裡淚花都出來了，連連點頭，也是一副捨不得的模樣。

  看得另一邊的季天川和季雨霖都有些無語。

  是真的無語，他們姐也就是回家去吧，離得也不遠，從鎮上的家屬院到城裡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們爸媽就跟跟姐生死離別不復相見了一樣。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

  要是走的人換成是他們，爸媽說不定高興得能放鞭炮慶祝。

  不過季天川也是有些捨不得的，在季呦呦眸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抿了抿唇，輕聲叫了一聲：「姐。」

  季呦呦伸手摸他的頭，跟摸兩個孩子的動作一模一樣，「天川真的長大了。」

  季天川耳根微紅。

  季呦呦笑：「姐姐還以為你跟姐姐生疏了呢。」

  季天川面露赧然。

  其實之前確實是這樣的，他看不慣他姐不知道哪裡抽風，竟然那麼相信夏雙雙一個外人，不管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那兒拿。

  他反對，他姐還神神叨叨地跟他說，他不懂，夏雙雙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跟她做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她的大腿。

  季天川聽著這話，只覺得他姐中邪了，跟沒有生兩個外甥以前判若兩人。

  這也是他不喜歡兩個外甥的原因，總覺得是因為這對雙胞胎，才讓他姐姐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但是這次姐姐回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姐姐還是以前那個姐姐，雖然父母更疼愛她，但都是有原因的，她就是天生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裡，而且她也跟以前那樣愛他們。

  這就很好了。

  季天川想著想著，眼眶甚至有些發熱。

  只有另一邊的季雨霖，一臉的如釋重負！

  終於！那兩個變態雙胞胎要走啦！！他再也不用面對四歲的小孩子那種懷疑人生的眼神！！他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自己的智商是正常的！！！

  剛好，隔壁的華文秀也是這個時間點出門。

  季家人和季呦呦說的話，她聽了個全程，臉色很不好看。

  她很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