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館開張以來,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醫鬧。
聽蔣玉泉這麼說,周芷蘭忙丟下手上弄了一半的菜,跑到前邊大堂。
果然就有個嗓門賊響的大姐,在嚷嚷「你們這什麼破醫館,報紙上還說你們醫館有神醫,我男人腿摔了一下,你就說他腿摔折了,要訛錢是不是?」
「大姐,他的外傷我已經替他敷了跌打損傷藥,但他的腿傷不止外傷,他這一摔骨頭錯位了,要去大醫院找專門的骨科正骨。」
術業有專攻,醫術也不能面面俱到。
骨科恰好不是章子墨所擅長的。
一般的跌打損傷,他處理起來不費勁,但眼前病人傷到的地方腿腫得像包子,明顯裡面骨頭錯位的厲害。
不知道送他男人來醫館的婆娘,是捨不得錢還是怎麼的,一聽要去大醫院看骨科,就一口咬定她男人只是扭了腿,還怨章子墨醫術不行,治不好她家男人的腿。
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
人家拿著報紙上門的,顯然章子墨接受採訪的時候很謙虛低調,但周盈盈卻在報紙上一通吹,說他出身醫學世家,是名醫章素景之後,諸如此類云云。
現在章子墨只處理了外傷,讓她趕快去大醫院診治,這個大姐就嚷嚷著他醫術不行。
章子墨百口莫辯,看到周芷蘭出來了,求助的看向她。
周芷蘭只精通藥理,對於骨科也不擅長。
醫館圍觀的人很多,周芷蘭不想砸了招牌,還準備好言相勸,一個鬍子拉茬的擠進人群。
「芷蘭師姐,我來給他治吧!」
周芷蘭覺得說話的人很面熟,他喊芷蘭師姐讓她感覺瘦高個男子的聲音聽著耳熟,仔細打量之下,才發現眼前瘦巴巴灰頭土臉的人,竟是她的師弟韓良書。
難怪他擠來時,還拎著一個行李袋,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韓良書蹲在病人面前,扶住他的腿架在自己腿上,然後拿手在病人的傷處摸了一遍,又開始按壓揉捏。
「痛不痛?」
「痛!」
韓良書按壓著傷處,問他「哪裡痛?是這裡嗎?」
「是,這裡痛,哎喲,輕點輕點,痛死我了。」
韓良書從他的痛處移開,病人叫得沒那麼厲害了。
這讓韓良書心裡有底了。
趁著病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韓良書突然在他腿上猛地一敲,伴隨著病人殺豬般的叫聲,韓良書手法詭異拉直他的腿一移位,病人的痛呼聲截然而止。
他不鬼叫了,韓良書沖他道「下來,走幾步。」
「我腿摔折了,怎麼能走?」
韓良書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站起來,你試試!」
也不知道是不是韓良書一副鬍子拉茬的樣子,看起來還挺凶的,之前嗓門賊大的女人,聽話的扶著他男人起身。
她動作大了些,她家男人差點摔一跤,眼看要跌倒,韓良書扶他站穩了。
然後,在韓良書的攙扶下,他真的邁出了步子。
「是不是還有點痛?」
這麼快就好了,不止是腿傷的男病人,就是之前嚷嚷說章子墨訛人的大姐,也驚訝不已。
她催著男人問「醫生問你痛不痛?」
「還有點痛!」
韓良書點點頭「骨頭錯位的地方接好了,腿趾頭有輕微骨折,回去還要養個十天八天。」
「我開方子,你抓幾副藥回去吃!」
韓良書朝周芷蘭伸手「芷蘭師姐,給拿個紙和筆。」
憑章子墨的醫術,斷定腿傷的男人要去大醫院診治,那就是很嚴重的骨頭錯位。
韓良書露的一手,將周芷蘭給震住了。
被他一催,她這才緩過神來,忙將紙筆取了來遞到他手裡。
韓良書開了藥方子,扔給病人「去找我師姐抓藥吧,剛才章醫生給你們開的跌打損傷藥,是我師父的獨門秘方,對外傷和你的韌帶拉傷有奇效。」
「我師姐會給你們弄一袋藥粉,記得隔天給你男人換藥。」
大姐本來還想嚷嚷,醫館的醫術不行,結果替她男人治病的醫生,喊醫館裡的人師姐。
這下她啥都鬧不起來了,乖乖接了方子跟著周芷蘭去抓藥。
韓良書替病人接骨的時候,白蘇她們也到了醫館,章子墨斷定要去大醫院骨科治療的傷,被韓良書三下兩下治好了。
這一手正骨術,讓白蘇為之側目。
不得不驚嘆,周承宣的弟子真有點東西。
周芷蘭給抓完藥,大姐扶著她男人離開了,看熱鬧的人散開,周芷蘭看向風塵僕僕的韓良書。
「韓師弟,你這一手正骨術,不是我爹教你的吧?」
韓良書從下鄉的地方坐火車回京城,到了醫館又替人診病,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在下鄉的地方跟我岳父學的,芷蘭師姐,有沒有東西吃,我餓了。」
「有,有,有!」
周芷蘭忙拉著白蘇和周長卿做吃的,有蔣玉泉幫忙,菜什麼都切好了。
周長卿和白蘇只要將備好的菜炒一炒,一會兒就整出一大桌子菜。
韓良書可能在下鄉的地方過得太清苦了,狼吞虎咽就著菜乾了三海碗飯,才算是終於緩過來。
吃到撐得不行,他還夾了一塊紅燒肉吃。
「好久沒吃這麼飽了!」
吃飽喝足,韓良書終於捨得擱下筷子「我下鄉插隊的地方,有個老醫生正骨術一絕,但是怕大運動批鬥,他不敢在人前顯露這一手。」
「我也是機緣巧合結識了他,想跟他學這手正骨術。」
「他說這個傳男不傳女,還只傳自家人,然後我就做了他家的上門女婿。」
白蘇和周芷蘭幾個都看著他,表示他為了學正骨術犧牲挺大的意思。
韓良書忙解釋「不是,我挺喜歡我媳婦兒的,我在下鄉的時候摔斷了手,也是她將我給救回去,然後我岳父幫忙接的骨。」
「那會兒想著一輩子怕是都回不來了,上門女婿就上門女婿,還能學一手正骨術。」
韓良書說著說著,聲音突然低沉了起來「大運動那會兒,我家也遭了難,等我知道師父出事的時候,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