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同和家的門掩上了,嚴偉才拎著一條臘肉灰頭土臉。
要不是將陸秋霜的侄子陸大軍弄進食品廠做臨時工,陸春丫也不會跟著她哥來縣城,賴在他家不走。
那他也不會想著擺脫這對兄妹,大年初一將人送回和平大隊。
不將人送回和平大隊,就不會與秦書記的車子擦肩而過,起了跟二嫂白蘇緩和關係的心思,帶著一雙兒女上賀家拜年。
更不會因此在賀家吵起來,從而招惹上了秦書記。
最後,因為想補救過失,保住自己車間主任的位置,他起了借著送禮用二嫂名頭穩住鄭同和的心思。
可偏偏,這一幕被正主撞了個正著,秦書記壓根沒打算跟他這個小人物計較,卻容忍不了他借二嫂名頭興風作浪,來糊弄鄭廠長。
所以,他完蛋了,他嚴偉才完蛋了! ✭
似乎他所有倒霉的源頭,都是因為妻子陸秋霜的娘家人,偏這個娘們為了面子,處處要補貼娘家,這下補貼出大禍了,將他好不容易撈到的車間主任位置給貼沒了。
嚴偉才將陸秋霜怨上了,鄭廠長家的院門一掩上,他臉色鐵青衝著陸秋霜發火。
「我落到這步田地,你滿意了?」
嚴偉才語聲凌厲「陸秋霜,娶了你這種女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那天在賀家,就是你這張臭嘴胡說八道,罵你侄女沒有教養。」
「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女兒,罵別人沒教養,嚴敏才是被你教得一點教養也沒有。」
因為是大年初三,食品廠的家屬區,不時有人往來。
嚴偉才訓她,走在路上的人在悄悄張望。
陸秋霜是一個好面子的人,她扯了嚴偉才的衣袖「好了,先回家說,別在外面嚷嚷。」
「嚷嚷,嚷嚷怎麼了?你將我害慘了,我還不能嚷幾句?」
嚴偉才最看重自己車間主任的位置,在外頭說自己是食品廠的幹部,說出去臉上有光。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位置,就這麼沒了,怎麼能甘心?
在這一刻,嚴偉才只想將心裡積壓的怨氣通通發泄出來。
「陸秋霜,你是陸大軍兄妹的媽,還是嚴敏和浩兒他們的媽?」
面對嚴偉才的質問,陸秋霜也火了「非要丟人現眼,在外頭鬧是不是?」
「在外頭鬧怎麼了,你還怕丟臉?是誰非逼著我花五十元錢,給你侄子買咱們廠臨時工?」
「去年上和平大隊,替你哥還了二嫂十元錢,還給了你媽十元錢。」
「這些不算,還有前邊給的。」
「你算一算去年給了你娘家多少錢?這些年又給了你娘家多少錢?臭娘們,我們在你娘家身上貼補的錢票難道還少嗎?」
嚴偉才氣急敗壞「你們陸家人不感激就算了,只知道胡攪蠻纏,跑出來害人。」
「沾上你侄子侄女和大嫂那一家子,我嚴偉才倒了血霉,還有,你也生得一副刻薄相,我當初怎麼眼瞎娶了你……」
嚴偉才嚷得太大聲了,不僅有人站在遠處往這兒張望,還有人躲在牆根下看他們夫妻吵架。
再嚷下去,他們家的事兒整個廠區都得知道了。
陸秋霜急得去捂嚴偉才的嘴。
盛怒之下的嚴偉才,一揮手甩過去,啪的一聲甩到了陸秋霜臉上,他手上凍成硬塊的臘肉,還砸中陸秋霜的臉。
陸秋霜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在往下滴落。
手往劇疼的臉上一抹,一手的血。
再也受不住了,陸秋霜慘叫一下哇的哭著跑開了。
嚴偉才也是出手打人後,用臘肉將陸秋霜砸一臉血,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陸秋霜哭著跑開後,他一臉茫然,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看到來食品廠家屬區拜年的人,朝他這邊指指點點,嚴偉才彎腰揀起了地上那塊臘肉,腳下虛浮晃著離開了。
進了鄭同和家的白蘇,讓菊姨拉著袁花花說話,她站在窗口瞧了一齣好戲。
看著嚴偉才夫妻吵了一架,還動手打起來,白蘇唇角愉悅的上揚。
跟鄭同和說了幾句話,秦炎越踱步站在她身後。
「很好看?」
聽到聲音,白蘇一扭頭,就對上了秦書記戲謔的眼神。
都是老狐狸,誰也不用裝嫩啊!
「這不也是秦書記你想看到的?」
戳破了秦炎越進院子後故意跟袁花花說話,讓門外嚴偉才聽到的事兒。
白蘇反擊完,做出評價「秦書記,你還挺壞的。」
秦炎越當然知道白蘇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並不以為這是一種否定,甚至,他還可以給這句話來個別的詮釋。
他目光落在白蘇身上,意味深長開口「白蘇同志,是哪種壞?」
這話就讓人沒法接了!
白蘇能看懂,秦炎越眼睛裡暗含深意。
她好像又被撩到了?
身邊的人像野狼一樣,身上透著攻擊性,那種被當成獵物盯上的感覺,讓白蘇感覺很不妙。
她忙將話題岔過去「我去跟菊姨和袁主任說話,懶得理你。」
秦炎越以為,他跟這個女人之間越來越有默契。
哪怕是他暗含深意的話,戰友妹妹也能輕易領會到。
他很享受這樣的默契,若是給這個默契加一個解釋,那就是心有靈犀。
白蘇惱羞成怒跑去跟菊姨和袁花花聊上了,秦炎越回去跟鄭同和說話,不時拿眼打量她這邊。
看來,在和平大隊過了一個年,秦書記意氣風發,有了新的收穫。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鄭同和極有深意「炎越啊,你變了不少……」
只用一句話,就讓嚴偉才大過年的跟他妻子陸秋霜狗咬狗,看完一齣戲,秦炎越很快跟鄭同和聊起了京城那邊的局勢。
而將自己妻子陸秋霜臉上打出血的嚴偉才,失魂落魄拎著那條臘肉穿過廠區,往家的方向走。
他魂不舍守。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變成這樣了?
以至於轉道拐彎的時候,撞到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
嚴偉才很沖的說完,等看清楚面前的人長什麼樣,他愣住了。
因為,這人瞧得太眼熟了。
「你,你是?」
嚴偉才磕絆了一下,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後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