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陸今晏收到信特別快。
宋棠周六早晨寄出的信,傍晚顧時序就從傳達室拿到了信。
拿到信後,顧時序立馬就開車趕到了醫院。
他知道,最近因為嫂子不理他,團長寢食難安,他迫切地想看到團長與嫂子解除誤會、甜甜蜜蜜。
「團長,嫂子給你回信了!」
還沒推開病房大門,顧時序就已經激動地大喊出聲。
他一溜煙衝進病房,就將那封信展現在了陸今晏面前,笑得大白牙晃眼。
陸今晏冷白的耳根,一點點飄上紅霞。
因為太過緊張,他指尖都帶著些微的顫意。
他迫切地想看到唐宋在信里寫了什麼。
可近親情怯,他怕唐宋依舊想跟他斷絕來往,他又有些不敢看這封信。
見陸今晏遲遲沒接過這封信,顧時序也意識到,向來從容冷靜、穩如泰山的團長,是在緊張。
顧時序忍不住打趣他,「團長,沒想到你竟然也會緊張!」
「以前咱們一起執行任務,好幾次差點兒沒能活著回來,我都沒見你緊張,沒想到因為嫂子,你會緊張成這樣!」
「不過我覺得嫂子肯定不生你的氣了。」
「她要是生氣,肯定不會這麼快給你回信。」
「我說過,女孩子就是得哄!」
「團長你早晨整整給嫂子寫了五頁信,肯定把嫂子哄好了!」
陸今晏覺得顧時序說得有道理。
若唐宋依舊不想理他,她肯定直接不會給他回信。
既然給他回信了,她應該還願意跟他做筆友。
接過那封信,陸今晏鋒銳的眉眼,看上去都有些溫柔。
他近乎虔誠地拆開信封,就小心地拿出了那張輕飄飄的信紙。
「陸今晏,我要結婚啦!」
「以後我們別再打擾彼此了。」
「我們就當,從未遇見過!」
「下輩子,也別再見了!」
陸今晏想著,就算她暫時不願意與他見面,能願意繼續跟他做筆友也好。
他怎麼都不敢想,他看到的,竟然是這麼幾句話。
他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信紙上寫的,依舊是她要結婚啦。
他從未那麼喜歡過一個姑娘。
靈魂契合,心靈相通。
他設想過的所有的未來,都是跟她在一起。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嫁給別人。
紅著眼圈看著信紙上的文字,此時萬箭穿心,也不足以形容陸今晏心口的劇痛。
他聽她說過,她的家人,不太愛她。
他不知道她答應嫁給那個男人,是被家人逼迫,還是自己真心喜歡。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不希望她嫁給別人。
他想讓她多看他一眼。
他想拼盡全力,為自己爭取一次。
他怕錯過了,就是一生的遺憾,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甚至都顧不上把信紙收起來,就匆忙下床,穿著病號服往病房外面衝去。
「哎,團長,你怎麼又跑了!」
顧時序急了,連忙去追陸今晏,「醫生說了,你若是不好好養傷,後果會很嚴重!」
陸今晏仿佛聽不到他的聲音,眨眼間就已經下了樓。
顧時序擔心他會出事,緊趕慢趕,總算是追上了他。
顧時序已經把車開得飛快,陸今晏依舊覺得太慢太慢。
他恨不能生出雙翅,立馬飛到唐宋面前。
她曾送給過他一塊雄鷹形狀的印章。
可他終究不是翱翔長空的雄鷹,他無法生出雙翅,頃刻便飛到她眼前。
在陸今晏等到快要崩潰的時候,顧時序總算是把車停在了十三胡同外面。
「團長,你等我一下,我停好車後就扶你下車。」
陸今晏沒等他。
甚至沒等他把車停好,他就推開車門下了車。
十三胡同北邊第七家。
這一次,那家大門敞開著。
陸今晏僵在門外片刻,還是鼓足勇氣,敲了下面前的大門。
「誰啊?」
方奶奶聽到敲門聲,拄著拐杖就走到了門口。
出來的人不是唐宋,陸今晏很失落。
不過他知道,面前的人應該是唐宋的奶奶。
他還是禮貌又真誠地說道,「奶奶,我來找唐宋。」
「我……我是她的朋友,我能不能見她一面?」
「唐宋?」
方奶奶是真沒聽過唐宋這個名字。
她覺得這位俊朗的小伙子應該是找錯地方了,如實說道,「我不認識唐宋啊,小伙子你要不去別的地方問問?」
「她就是住在這裡。」
想到了些什麼,陸今晏連忙說道,「對,唐宋只是她的筆名,她用這個筆名寫武俠小說。」
「她應該是您的孫女,她真名未必叫唐宋。」
「奶奶,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方奶奶依舊覺得面前這小伙子是找錯家門了。
她看了眼自家大門,「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錯胡同了?我沒有孫女啊。」
「我兒子兒媳都在國外,我只有一個在讀高中的孫子,我真的不認識你說的那個小姑娘。」
「什麼?」
陸今晏眸光劇痛。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過,唐宋不願意見他。
也想過唐宋依舊堅持嫁給別人。
可他唯獨沒想到,十三胡同北邊第七家,根本就沒有住過唐宋這個人。
陸今晏希望方奶奶是在騙他。
他希望唐宋其實就在面前的院子裡。
只是,他腦海中剛閃過這些想法,就聽到一旁的街坊說,「是啊,方奶奶只有一個孫子,哪來的孫女兒?小伙子你真的弄錯了。」
「她的地址,就是十三胡同。」
陸今晏那張矜冷、稜角分明的臉上難得浮現出脆弱。
他如同夢囈一般說道,「我看到她進過這條胡同,她就住在北邊的第七家。」
「對,她看上去十七八歲,她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疤,眼睛很大、很漂亮,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她……她特別好,你們有沒有見過她?」
方奶奶等人,都住在十三胡同很多年了。
他們對胡同里的年輕小姑娘了如指掌。
可他們從未見過,誰家姑娘臉上有那麼大的一塊疤。
方奶奶前不久認識的一位小友,倒是臉上有兩個特別甜的小酒窩。
可她那位小友,皮膚白嫩得仿佛剝了殼的雞蛋,漂亮得不像話,怎麼可能會是陸今晏口中那位臉上有缺陷的姑娘?
陸今晏這張臉長得太好了。
哪怕他受了重傷,面容有些憔悴,他穿著病號服站在胡同中,依舊如同挺拔的勁松,風華無雙。
見這麼俊的小年輕急成這樣,方奶奶等人特別不忍心。
但他們也無法說謊,沉默片刻後,他們還是嘆息著說道,「我們這邊還真沒有那麼一位小姑娘。」
「小伙子,你真的弄錯了,我們胡同就兩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但她倆臉都白白淨淨的,不可能是你說的那位唐宋姑娘。」
「小伙子,要不你去隔壁胡同找找?」
「咱們這邊的人,都知根知底,也沒聽說誰家有個這樣的親戚啊!小伙子你肯定是看岔胡同了!」
…………
十三胡同的街坊們都特別熱情,你一言我一語,試圖讓陸今晏相信他弄錯了。
聽著他們的聲音,陸今晏一顆心帶著刺骨的寒冰,徹底墜落谷底。
唐宋,根本就不住在十三胡同!
他以為,他與她,是一生知己、是靈魂伴侶。
沒想到她給他的信息,都是假的。
事實是,他對她一無所知。
他根本就無法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