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立馬,陸今晏就否定了這個荒謬的念頭。
唐宋聰慧、坦蕩、腹有詩書氣自華,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她怎麼可能會是宋棠那個藏著那麼大一包藥的勾人精!
天底下會雕刻玉石的人不在少數,唐宋、宋棠,恰好都會雕刻玉石,很正常。
而且,今晚他注意過宋棠送給林荷的禮品盒上的那張卡片。
她的字體,和唐宋不一樣。
印章上雕刻的字體,也完全不同。
他欣賞的唐宋,和宋棠,絕不是同一個人!
唐宋送他的印章,比雞蛋大一些。
正方體的底座上,托著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
雄鷹身上的羽毛,雕刻得格外清晰而精巧,栩栩如生的雄鷹,似有凌雲壯志,要衝上雲霄!
就像他一樣,亦有凌雲志。
陸今晏細細摩挲著手中的印章,形狀完美的薄唇,止不住輕輕揚起。
她送他的禮物,他真的好喜歡。
他想,珍藏一輩子。
死了,都想帶到墳墓里。
「哇!團長,這是小姑娘送你的印章?她親手雕刻的?也太好看了吧?」
陸今晏正處於極度的心動與甜蜜中,顧時序咋咋呼呼的聲音,忽而在他耳邊響起。
就特別煞風景。
「啊啊啊!!!團長你笑得好蕩漾!還不承認你處對象了?」
「團長,看在咱倆小時候不止穿過一條褲子,還睡過一張床的份上,你要是處對象了,就告訴我唄!」
又是處對象……
陸今晏是典型的冷白皮。
哪怕風吹日曬,稍微捂一下,皮膚很快又會恢復冷白。
所以,燈光下,他臉、耳根、甚至脖子都紅透的模樣,看上去格外明顯。
顧時序更震驚了。
團長這是臉紅了嗎?
團長這個大老爺們、糙漢子,竟然會害羞?
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是不是?
他正想再打趣他幾句,就聽到了陸今晏那清冷、帶著明顯彆扭的聲音,「我現在還沒處對象。」
「不過……可能快了。」
「團長你真的春心萌動了!」
陸今晏的個人問題,上級們都特別關注。
但他一直沒有處對象的意思,上級們都想給他介紹對象了。
上次顧時序回家,他親爹顧軍長還問過他陸今晏的個人問題。
要是大家知道,團長馬上就要有對象了,肯定得特別激動!
「團長你臉好紅!未來嫂子叫什麼名字?」
「在哪個單位?嫂子長得是不是特別好看?」
「我什麼時候能跟嫂子一起吃飯?」
「嫂子在信里說了什麼?是不是說I love you了?」
見顧時序問起問題來,跟連環炮似的,還猥瑣地說著蹩腳的英語,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更是不停地往信封上瞟,陸今晏嫌棄得要命,忍不住給了他一腳。
「滾!」
顧時序抱著屁股哭唧唧。
真的,沒有兄弟愛了。
重色輕友的團長,馬上就要失去他這個小可愛了!
顧時序一身戲、各種哀傷。
但他知道,團長要看未來對象的信了,他不能打擾,還是抱著屁股跳到門外,幫陸今晏關上宿舍門後,回了隔壁自己宿舍。
陸今晏沒立馬打開信封。
起身把宿舍門從裡面關死後,他才正襟危坐,小心地打開了那封信。
這一次,信封裡面有三張信紙。
「陸今晏,布票我收到啦!」
展開信紙,看著信紙上娟秀卻帶著俏皮靈動的文字,陸今晏那刀鋒一般凌厲的眉,似乎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我其實超級厲害的,自己就會做衣服。」
「我去國營商店買了好幾塊布,可好看了。我打算做幾套裙子,再做一套超級漂亮的旗袍。」
…………
她在信紙上,絮絮叨叨,說的大都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比如說,她去黑市,淘了好幾塊和田籽玉,還特別幸運,買到了一幅唐伯虎的真跡。
她說,幾十年之後,和田籽玉肯定會升值特別多,古董也會千金難求,到那個時候,她肯定會變成小富婆。
比如說,她今天吃到了稻香村的點心。
她覺得稻香村的棗糕特別好吃,所以也給他買了一些。
比如說……
那些再瑣碎不過的日常,她用文字記錄下來,送到他手中,他一字一行看過,心裡卻倍覺甜蜜。
他心中的衝動,更是瘋漲。
他發瘋一般想見她。
他活了二十四年,生平頭一回,如此渴盼見一個姑娘。
想與她促膝長談。
想與她把酒言歡。
想與她……
思之如狂。
其實只要是她,哪怕不言不語,只是相視一笑,他應該也會覺得快樂。
陸今晏反反覆覆看了這封信七八遍,才珍視地將信紙放回到信封中,提筆給她回信。
他知道,他們通信的次數,還不算多,他驟然提出見面,十分唐突。
可,他那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這一刻,難得不堪一擊。
他還是在信上寫下,能不能見一面?
他寫完信,天已經微微亮。
眯了一小會,他就開車,去了那條小巷,把信放到了信封中。
他每周有一天公休。
距離下一次公休,有六七天,他想,趁著今天公休,儘快把信給她。
他也盼著,她能願意與他相見……
——
今天文工團報名,一個星期後筆試。
宋棠去文工團報完名後,順便去了那條胡同查看有沒有報社的回信。
她找到了報社的回信。
因為她寫的武俠小說反響特別好,報社已經把稿費給她漲到了千字三塊錢。
最近她一次性寄給報社七千字出頭的稿件,她能收到二十二塊錢左右。
她會把這次的稿費,都寄給張巧慧。
希望那位樸實、善良、真心待原主好的婦女,能過上好日子。
她前天才剛給陸今晏寄的信。
她以為,怎麼著也得後天或者大後天才能收到他的回信,十分意外,今天她竟在郵箱中,也看到了他寄給她的回信。
不是說,那時候車馬很慢?
七十年代的通訊,有這麼快?
宋棠不知道每一次,陸今晏都是親自或者托別人直接把信放到這處郵箱的,她只能告訴自己,應該是離得近的事。
給張巧慧匯完錢後,宋棠就回了軍大院大邊。
誰知,她剛進大院,就聽到好多街坊議論。
「這就是那個亂搞男女關係的宋棠?」
「對,就是她。我聽周麗說,她在鄉下的時候,作風不正,還打過胎。」
「豈止是打過胎!她還生過孩子呢!我聽麗麗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親爹是誰,因為她有時候,一天就要跟好幾個男人鑽小樹林。」
「呸呸呸!太髒了!她這種破鞋,還想進文工團……簡直就是敗壞風氣!我這就去舉報她,讓文工團取消她的考試資格!」
「我也去!咱們絕對不能讓這種不檢點的破鞋進文工團!」
…………
那幾位街坊狠狠地唾棄了宋棠幾口,就結伴走出了軍大院。
顯然,他們是要一起去舉報宋棠。
看著他們著急忙慌跑遠的背影,宋棠微微白了臉。
在這個年代,作風不正是大問題。
哪怕她從未跟野男人鑽過小樹林,這麼多人去文工團舉報她,文工團還是會取消她的考試資格。
而在這個年代,進入文工團,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實現她舞蹈夢的途徑。
這些風言風語,會毀了她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