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對上唐念念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程岸心中的疼惜，洶湧成災。

  他只是個正常的男人。

  唐念念那麼美好、那麼脆弱，他怎麼可能會不心疼她！

  而且，今天是他情不自禁，先親的她，也是他失控地脫下了她的衣服，讓她在這麼多人面前難堪，他愧疚又憐惜。

  可他對唐念念，也只是憐惜。

  他真正喜愛的、想共度餘生的姑娘，只有周若曦。

  他眸光深深地看著唐念念，向她道歉，「今天不是你的錯，是我對不住你。」

  「我欠你很多。我和小曦結婚後，我倆都會幫襯你。」

  不少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哪怕程軍長就在客房裡面，大家的聲音，依舊忍不住拔高了好幾度。

  「這程岸臉皮也忒厚了吧？他這意思，是等他和周家那閨女結婚後，一起照顧這唐念念？」

  「他想得還挺美，左擁右抱，家裡一個，外面一個！」

  「就是！周家閨女可得擦亮眼睛，絕不能被這種……這種爛黃瓜給騙了！」

  「這唐念念怎麼茶里茶氣的啊？還推不開程岸……剛才趙家小子踹門的時候，我聽著她叫得可歡了，可不像不情願的樣子！」

  「我也聽到了！我呸！賊膈應人了！這倆都不是啥好東西！」

  …………

  唐念念面色鐵青。

  她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牙齦都疼了。

  人活在世上，如果能體面地活著，誰願意沒臉沒皮？

  今天她不穿衣服，被這麼多人圍觀，她滿心的狼狽與羞恥。

  她與陸今晏再無可能。

  程岸現在，是她唯一能抓到的高枝了。

  她以為，他倆上床，被這麼多人撞到，程岸肯定得承擔起作為男人的責任，主動提出娶她。

  誰敢想，哪怕所有人都看到，她已經是他的人了，他竟依舊只想要周若曦！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今天的事，很快就會傳開。

  姜海晏的那些混得不錯的戰友、別的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不可能娶她。

  她必須嫁進程家！

  大家都說他不是好東西，程岸也氣得不輕。

  但他迫切地想挽回周若曦，他還是深吸一口氣，放低姿態說道，「小曦，我以後真的會加倍對你好的。」

  「求求你，給我一次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

  宋舟野那張麥色的臉上，寫滿了著急。

  他正想再提醒周若曦別被渣男騙了，就聽到了周若曦清冷、沒有半分留戀的聲音。

  「程岸，噁心人你可真有一套！」

  「說實話，你真挺缺德的，我都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還總是糾纏我，就挺膈應人的！」

  「如果你真想彌補我……麻煩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噁心我！」

  「我周若曦沒有回頭撿垃圾的特別嗜好！」

  「小曦，你說什麼？」

  程岸又羞又怒，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方才周若曦說不喜歡他了，就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是真不敢想，曾經將他視為神明，深深崇拜、依戀著他的她，會說他缺德、噁心，還說他是垃圾！

  「聽不到？」

  趙菱歌傲嬌地翻了個白眼，「程岸，你耳朵長驢毛了還是進屎了？」

  「看在你耳朵殘疾的份上，我替周若曦再提醒你一遍。」

  「她嫌你這塊垃圾惡臭，嫌你噁心，嫌你丟人！」

  「真丟人！」

  趙菱歌嫌棄地捂了下鼻子。

  看到床上一片黏糊糊的混亂的模樣，趙菱歌更是誇張地乾嘔出聲。

  「陸家也真是倒霉，好好的床竟被你倆禍害成了這樣……」

  「這張床髒兮兮、臭烘烘的，看來是沒法要了。」

  趙帥也捏著鼻子附和，「是啊，這種床，以後誰還敢睡？只能扔掉了！」

  「一張床，大貴貴的，白瞎了，沾上你們，陸家的確夠倒霉的！」

  「程岸，要是你還是個人，你就照價賠償！」

  程軍長一轉臉，也看到了那張床此時的模樣。

  床上鋪著的床單，一看質地就十分不錯。

  可見陸家是拿出了誠意，好好照顧唐念念這位英雄遺孀。

  只是，質地上好的床單，沾滿了黏糊糊的東西，不堪入目。

  大半床單翻起，就連下面鋪著的褥子，也混亂一片，可見方才兩人有多激烈。

  程軍長羞愧得站都站不住，他鐵青著臉又踹了程岸一腳，「趕快給我滾回家！」

  「周一你必須去跟唐念念領證！」

  「我只是把念念當朋友，我不可能跟她結婚！」

  程岸梗著脖子頂了回去。

  「我只愛小曦！這輩子我非她不可！」

  「畜生！」

  程軍長是真快要被程岸給氣死了。

  「你非小曦不可？你非小曦不可，還碰唐念念……我程長庚半生坦蕩，怎麼會生出你這種狗東西！」

  「趕快把衣服穿好，給我滾回去！」

  趙帥剛才抱走了程岸的衣服，就是想讓他更丟人。

  程岸已經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趙帥不想讓他這副鬼樣子，污染了大家的眼睛，還是把他扔到外面泥坑裡的衣服撿回來，砸到了程岸身上。

  畢竟，她姐是黃花大閨女，他還是黃花小男孩呢，有些辣眼睛的畫面，看多了會長針眼的！

  「趙帥，你對我衣服做了什麼？」

  程岸氣急敗壞。

  程家家庭條件好，他在吃穿用度上，也都是好的。

  他向來挑剔、愛乾淨，怎麼可能願意穿這種沾滿了泥土的髒兮兮的衣服？

  「趕快給我穿好！」

  程軍長卻不管衣服髒不髒。

  他只是覺得丟人、羞愧。

  他將落到了地上的衣服，再次踹到程岸身上，「穿好了趕快滾回家！」

  程岸依舊嫌衣服髒。

  但圍觀的這些人，都只想嘲笑他、嫌棄他，根本就不可能給他提供乾淨的衣服。

  他又不能一直光著腚，只能黑著臉，不情不願地把髒兮兮的衣服往身上套。

  「反正我不可能娶別人！我……」

  「對不起……」

  唐念念的衣服，就在旁邊，方才她在被子底下，已經悄悄把衣服穿好。

  她肯定不能就這麼讓程岸拋下她回程家。

  她今天必須得讓他當眾給她一個名分。

  她哭得仿佛在暴風雨中搖曳的嬌花，「程軍長，您別再斥責程先生了。」

  「我不想因為我，影響到你們父子的感情。」

  「我也不想您逼著程先生對我負責。」

  「我剛才說過，我不想拖累程先生，我可以去死的。」

  「我的清白、我的名聲，已經徹底毀了，我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說著，她忽地起身，就不管不顧地往一旁的牆上撞去！

  「哎，唐念念你這是幹什麼？你要死也別死在陸叔叔家裡啊！」

  趙菱歌急了。

  趙帥也急得不輕。

  下周陸大哥就要娶媳婦兒了，陸少游也快結婚了，要是唐念念死在陸家，多晦氣！

  哪怕知道，她可能是裝的，他倆也只能上前攔一下她。

  程岸動作更快。

  唐念念腦袋還沒撞到牆上，他就緊緊地抱住了她。

  「念念，別做傻事。」

  程岸的聲音中，帶著滿滿的心疼與擔憂，「你還懷著孕，若是你死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念念，算我求你，別再傷害你自己了行不行？」

  「程先生，求求你放開我，讓我去死！」

  唐念念依舊淚如雨下，「我的名聲毀了，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說我髒。」

  「我老公也不要我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活著好累啊，我真的不想活了……」

  「求求你，讓我去死……」

  「念念，我要你！」

  程岸生怕她會尋短見，讓姜海晏唯一的血脈也從世間消失，他急切地向她承諾，「你並非一無所有，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程先生，你……你真的願意娶我麼？你不會嫌棄我麼？」

  唐念念仰起臉，怯怯地望著他，嬌弱得不像話。

  「我娶你！等周一民政局上班，我們就去領證！」

  「念念，我絕不會辜負你！」

  「程先生……」

  唐念念用力撲進程岸懷中，仿佛飄搖在深海的小船，總算是找到了棲息的港灣。

  程岸一轉臉，就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周若曦。

  最開始，周若曦的確面色慘白，沒有半分表情起伏。

  但不知道站在她旁邊的宋舟野對她說了什麼，她那慘白的臉，忽而浮起動人的紅暈，她唇角也輕輕上揚。

  程岸被她的笑容，刺痛了眼睛。

  更疼的是心。

  同為男人，他早就已經看出，宋舟野對周若曦有心。

  想到他跟周若曦分開後，是給了宋舟野機會，他心裡忽而特別不是滋味。

  他剛才怕唐念念做傻事，承諾了會娶她。

  可現在，他卻忽然覺得，他對唐念念的承諾，變成了一種負累。

  因為，他若娶了唐念念，就再也無法光明正大地跟周若曦在一起了！

  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唐念念去死吧？

  哪怕沒那麼情願，他也只能承擔起責任，娶她！

  「別抱了！趕快滾！」

  本來就已經夠丟人的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子和唐念念竟還又抱到了一起，程軍長更是羞得完全抬不起頭。

  他踹了程岸一腳，催促他趕快離開陸家。

  程岸不太想帶唐念念回家。

  因為他依舊覺得唐念念是陸今晏的責任。

  不過剛剛，他已經當眾承諾會娶唐念念了，只能帶著她一起離開。

  「陸叔、老陸，是我教子無方，對不住你們家！」

  程軍長臊得不好意思抬頭，向陸首長、陸守疆道歉後，就捂著臉快步離開。

  這種事，傳得太快。

  胡同裡面也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那些看熱鬧的人，大都是附近幾條街的熱心市民。

  唐念念也不喜歡被人看猴子一般圍觀，她半捂住臉，正想趕快上程軍長的車，竟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凌俊那個混蛋。

  她肚子裡孩子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