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宋清窈如遭雷擊。

  宋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那她宋清窈算什麼？

  一個外人麼？

  她唇痛苦地囁嚅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爸爸你也覺得是我攛掇許珊珊害姐姐？你覺得我是一個壞人？」

  宋清窈委屈得渾身發顫，她聲音中也帶著令人心疼的嘶啞與顫意，「我承認，姑姑坐牢後，我是去安慰過珊珊。」

  「當時珊珊太難過，我沒多想，隨口說了句，如果姐姐沒來首都，姑姑或許不會坐牢。」

  「因為我覺得，若姑姑從未見過姐姐，姐姐不會被她瘋狂針對、傷害，她也不會自食惡果。」

  「我不壞的，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你和媽媽養了我十八年，你們對我的恩情，我都記得。」

  「我也喊了你們十幾年爸爸媽媽，難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們不知道麼？」

  陸今晏俊臉冷若寒冰。

  若宋棠哭，他得心疼死。

  可宋清窈哭得這麼悽慘，他只覺得她虛偽又噁心。

  陸少游則是嗤之以鼻。

  他才不信宋清窈沒攛掇許珊珊，更不信她是什麼好人。

  但宋從戎、秦秀枝把宋清窈當成寶貝寵了這麼多年，看到她哭得這麼悽慘，他倆心裡卻特別不是滋味。

  尤其是想到宋清窈小時候乖巧懂事又貼心的模樣，宋從戎不由得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重了。

  秦秀枝也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顯然，她也覺得丈夫剛才太過分了。

  「姐姐，對不起。」

  宋清窈無助地嗚咽一聲，忽而重重跪在了地上。

  「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安慰珊珊的時候，不小心說錯了話，她也不會想到給趙井這種二流子發電報，讓他來首都糾纏姐姐你。」

  「雖然我是無意的，我也從未想過傷害姐姐，但因為我的疏忽，還是讓姐姐受了委屈，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剛才抱住那個孩子，也沒別的意思。」

  「我就是容易心軟，被趙井騙了，我以為那真的是姐姐的孩子，我才會那麼心疼他……」

  「我太在意姐姐，才會心疼那個孩子……」

  「對不起……」

  宋清窈向宋棠道完歉後，又轉過臉，淚眼汪汪地看著宋從戎、秦秀枝。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又讓你們不開心了。」

  「我真的從未想過跟姐姐搶什麼。」

  「因為我心裡清楚，我只是一個養女，你們是姐姐的親生父母，你們讓我繼續住在家裡，對我就已經仁至義盡。」

  「我知道感恩的，我更怕會被你們趕走，又怎麼會傷害你們最寶貝的親生女兒！」

  「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開心、幸福。可好像因為我的存在，大家都不快樂……」

  「我就是一個害人精，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壞……」

  「如果……如果只有我消失，才能讓你們開心、過得更好，我願意的，我真的願意。」

  「爸爸媽媽、姐姐，我愛你們，希望以後的每一天，你們都能平安健康、長樂無憂……」

  宋清窈不知道從哪裡，竟然抓了一把水果刀。

  她紅著眼圈展開那把水果刀，就將鋒銳的刀尖死死地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沒再說話。

  她看向宋從戎、秦秀枝、宋棠的眸中，滿是眷戀與不舍，仿佛，她真的多愛他們。

  她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閉上眼睛，狠狠地劃破了自己脖子上的肌膚！

  「窈窈！」

  宋從戎、秦秀枝同時驚呼出聲。

  他倆是真被宋清窈這忽然的動作嚇到了。

  看到宋清窈脖子上滲出的大片的明顯的鮮紅，他倆心疼得要命，慌忙衝上去，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

  宋從戎身手好，輕而易舉就奪過了宋清窈手中的水果刀。

  秦秀枝則是緊緊地將她箍在懷中，眼淚泛濫成災。

  「窈窈，我的傻窈窈，誰讓你做傻事？」

  「你是我和你爸爸的寶貝，若是你有什麼好歹，我和你爸爸可怎麼活啊！」

  「媽媽……」

  宋清窈小臉慘白、淚眼婆娑，仿佛出現了裂痕，一碰就會碎掉的琉璃娃娃。

  她無助地掙扎了下，絕望、可憐至極，「求求你讓我去死好不好？」

  「我真的覺得自己特別多餘……」

  「我其實特別羨慕姐姐。」

  「姐姐還能與你和爸爸團聚，可是我的親生父母早就已經沒了。」

  「我不想繼續賴在家裡，影響你們和姐姐的心情，但我沒有別的親人了，我也沒有別的家，離開你們，我就沒有家了……」

  「傻窈窈，誰讓你離開了！」

  秦秀枝更緊地抱住宋清窈，哭得肝腸寸斷，「你和棠棠都是我的寶貝女兒，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你若有什麼好歹，是要媽媽的命啊！媽媽不能失去你……」

  「媽媽也相信你沒有害棠棠，都是許珊珊在胡說八道。」

  「媽媽也請求你，別再傷害自己了好不好？」

  「爸爸也相信你。」

  宋從戎這位鋼鐵硬漢，此時眸中竟泛起了淚光。

  他極度心疼地看著宋清窈，愧疚得要命，「你是我和秀枝一手帶大的孩子，我怎麼能不相信你的品行！」

  「窈窈，對不起，剛才爸爸不該懷疑你。」

  「錯的是許珊珊和趙井那個二流子，你永遠是我和你媽媽的寶貝女兒！」

  「爸爸、媽媽……」

  宋清窈羸弱、易碎地抱住了宋從戎、秦秀枝，聞者落淚。

  她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流血。

  秦秀枝摸了一把血，就紅著眼圈慌忙給她處理傷口。

  宋從戎則是緊張地站在一旁，生怕他的寶貝女兒有什麼好歹。

  他倆小心翼翼地護著、哄著、安慰著宋清窈的模樣，仿佛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宋棠麻木、失望地將臉別向了一旁。

  宋從戎、秦秀枝真的太愛宋清窈了，他們永遠不可能為了她，讓宋清窈受委屈。

  但原主的仇，她不能不報。

  這一次，趙井主動送上門來，她要他和宋清窈，都付出代價！

  很快，許珊珊就被熱心的街坊們扭送到了警察局。

  方才，街坊們聽了許珊珊的話，覺得宋清窈虛偽、心黑。

  宋清窈用刀割脖子這一招，真的太絕了。

  街坊們看著她長大，對她有很深的感情，她連命都不要了，他們怎麼忍心繼續懷疑她？

  街坊們安慰、關心了宋清窈幾句，確定她傷口已經止血，不會有生命危險，他們也都陸續散去。

  林荷緊蹙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

  她並沒有心疼宋清窈。

  她倒是覺得宋清窈太不要臉，不管做了什麼噁心的事，都只會用自殘博取大家同情。

  宋棠莫名其妙被潑了一身髒水，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卻沒有付出代價，她心裡是真不舒坦。

  可宋清窈這副動不動就自殘的模樣，真的太嚇人了。

  陸家和宋家是多年的鄰居，兩家交情又那麼好，她也無法真的當眾逼得宋清窈繼續割脖子。

  她心疼地安慰了宋棠幾句，也只能回了家。

  「宋宋……」

  秦秀枝、宋從戎扶著宋清窈回了宋家後，陸今晏忍不住上前，輕聲喊了宋棠一句。

  他與秦秀枝、宋從戎沒有血緣關係，尚且能感覺到他們的偏心。

  而宋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她心裡得多難受？

  他是真的心疼她。

  他性子冷淡慣了，不太會安慰人。

  他憋了半天，也就只能笨拙地說，「你別難過，我會永遠站在你身旁。」

  宋棠微微恍了下神。

  她之前與陸今晏寫信，她曾在信中說過，她的父母、哥哥們沒那麼愛她，她心裡有些難過。

  他給她回信說，她很好，值得所有人的喜歡。

  他會永遠站在她身旁。

  與她通信的那個陸今晏，真的很好，她也會忍不住懷念。

  但想到現實中的陸今晏對她的冷漠與嫌惡，她還是收起了那些紛亂的、柔軟的思緒，冷淡地對他說了句，「我的事與你無關！」

  說完這話，她沒再停留，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

  「該！」

  陸首長嫌棄地瞪了陸今晏一眼。

  想到陸今晏是陸守疆的兒子，他又忍不住瞪了陸守疆一眼，隨即拉著滿臉著急的陸少游回了陸家。

  「氣死我了！」

  回到自家客廳後，陸少游忍不住一蹦老高。

  「我還是覺得是宋清窈攛掇許珊珊害人！」

  「但宋清窈這個奇葩，動不動就自殺、發瘋，宋叔、秦姨又護著她，我們根本無法給棠棠討回一個公道！」

  陸首長也知道這一點，他也氣。

  縱橫沙場那麼多年的他，也難得束手無策。

  畢竟，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總不能逼死宋清窈吧？

  「你們以後都離宋清窈遠點兒！」

  陸首長瞪了眼陸少游。

  見陸今晏走進來，他又嫌棄地掃了他一眼，「尤其是你，見了宋清窈，最好繞道走！」

  「你要是沒追到棠棠，卻反而被宋家那個宋清窈纏上了……我打斷你的腿！」

  陸守疆也怕陸今晏會跟宋清窈有什麼，忍不住說了句，「我和你爺爺一起打斷你的腿！」

  他以前對自家大兒子真挺滿意的。

  大兒子冷靜、有主見，才二十四歲，就已經立下軍功無數，前途無量。

  但知道大兒子把他好好的兒媳婦氣跑了，他現在怎麼看他怎麼覺得嫌棄。

  「都二十四了，都處不上對象，一點用都沒有！」

  「想當年我追你媽，追了不到半年就追到了，不像你，白長了這麼大個兒，一點用都沒有！」

  「你要是有我當年一半的策略、智慧，也不至於被棠棠這麼嫌棄！」

  陸首長瞪著虎目，眸光極其複雜而嫌棄地掃了陸守疆一眼。

  兒子還有臉說！

  當年他追林荷，還不是一波三折，差點兒把老婆弄丟了！

  只是，想到他若說出當年陸守疆的糗事，就沒法鞭策大孫子卯足力氣追小姑娘了。

  終究，他還是把對陸守疆所有的嫌棄，都咽回到了肚子裡。

  陸煜晚上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陸少游又跑出去挖結了龜了。

  林荷擔心二兒子，讓陸今晏上樓的時候，給他帶過去一盤點心，順便開導他一下。

  當然，林荷覺得大兒子應該不太會開導別人。

  不過，分享一下追小姑娘的失敗經驗，也算是開導了。

  「小煜。」

  陸今晏站在陸煜房間外面，喊了他一聲。

  沒人過來給他開門。

  陸今晏知道，陸煜應該是去洗澡了。

  見他房間大門虛掩著，他決定直接把那盤點心放在他書桌上。

  自家二弟又不傻，他若餓了，看到桌子上的點心，肯定知道吃。

  至於開導自家二弟……

  陸今晏是真的不太會，還是決定不浪費口舌了。

  今晚風大，陸煜房間的窗戶敞開著。

  陸今晏推開他房間門，南北相通，夜風更是將他書桌上、寫滿了字的信紙吹落到了地上。

  陸今晏一垂眸，就看到了信紙上的字。

  那張信紙上，寫滿了宋棠的名字。

  筆力虬勁，卻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混亂。

  可見陸煜一遍遍寫下她的名字的時候，心裡很亂。

  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卻又刻骨銘心。

  陸今晏死死地盯著信紙上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寸寸白了臉。

  他不敢想，自家二弟喜歡的姑娘，竟然也是宋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