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周棉給葛元濤帶了小半桶水跟一些吃的，卻不想被王大山帶著人抓個正著。
「城南媳婦！」王大山輕柔眉心，「這些住在牛棚里的人都是上面特意安排勞動改造的人！你怎麼能給他帶吃喝的？」
「姐姐，你這麼親近這個臭老九，不會同情他，不認同上面的政策吧？」周桐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周棉心知應該就是周桐告發的。
她一副心虛的模樣看向王大山，「大隊長，我絕對沒有不擁護上面的政策，也沒想跟這些人沾邊。送吃的喝的，我是有苦衷的。」
王大山嚴肅道，「什麼苦衷？」
周棉一副為難的樣子，不肯開口。
要知道，住在牛棚里的人，都是這個年代的牛鬼蛇神。擱前幾年，他們可是會被拉出去批鬥的。別說是接觸他們，稍微沾一沾，可能都要以同樣的罪名拉去批鬥。
也就是這幾年情況稍微好一些，但大家都怕了，不敢輕易接觸他們。
周桐在一邊拱火，「姐姐能有什麼苦衷？連半桶水都能賣我兩百塊的人，能有什麼苦衷？」
聽到她的話，所有人望向周棉的眼神立馬變了。
周棉眨眨眼，一副疑惑的樣子，「我當時說賣兩百塊不過是忽悠你的！誰會傻到把救命的水賣出去？誰又能錢多到真拿出兩百塊就為了買半桶水？」
周棉主打就是一個不認。
這個年代還有投機倒把罪，她可不想一不小心蹲裡面。
還好現在沒有監控，她說是沒有的事，那就沒有！
周桐咬唇，她不能承認自己錢多，不然很可能遭賊惦記。
「反正，你吃喝不愁的，肯定沒有苦衷。」
王大山又看向周棉，「城南媳婦，你還是老實說吧！不然，要是被革委會知道，就不是我能管的事兒了。」
周棉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大隊長，我們都結婚半年多了。但一直沒孩子，我這不是急嘛！哎呀，這位是個老中醫，所以我才……」說完，周棉尷尬地垂下頭。
王大山和周圍人臉色皆是一變，關乎於治療不孕症這麼隱私的事，確實不好大肆宣傳。
周桐捂住嘴，仿佛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王大山輕咳一聲，「這，你們還年輕，倒也不用這麼急。」
周棉故作堅強地點點頭。
一旁其他人也尷尬地安慰了幾句。
王大山又問，「確定這位，額，老中醫真能治好你嗎？」
「他說的話還挺準的。只是調理時間長，可能要一兩年。」周棉強裝鎮定。
王大山安慰她，「有法子治就好！你們年輕，別太著急。」
其他人也附和。
周棉點了點頭，然後咬唇道，「能不能拜託各位，今天的事千萬不要宣揚出去。要不然……」
她遮住臉，一副傳出去就見不得人的模樣。
「當然、當然！」王大山連連點頭，「城南媳婦，你放心治，咱們就先走了！」
說完，他帶著那群人立馬退出這個料倉。
良久，葛元濤才冷冷開口，「你不孕的事怕是很快就要傳遍整個南河村。」
周棉一屁股坐在草堆上，「那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嗎？我總得有合理的理由來找你！不然，你要是用這個理由推卸責任可怎麼辦？」
葛元濤瞪著她，「你放心，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就一定負責把你教會！」
周棉勾唇，「那我就勉強信你一回吧。」
葛元濤：……
他總有一天要被這丫頭片子氣死！
「真不在意被人說閒話？」
周棉拿出從廢品站買來的醫書擺在草料上，「嘴巴長在人家身上，說就說唄。再說了，說幾句，我又不會損失什麼！」
葛元濤眸子裡突然有些懷念之色，「你這丫頭，還真想得開。」
周棉眸子閃了閃，「再說了，你要是能把我治好，有那麼多關於我的流言反轉。人家不得知道你，順便誇你是治不孕症聖手？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人找你！你就算只能住牛棚，也能挑最大那間草料倉住！」
葛元濤：……
得，就是個掉進錢眼裡的丫頭！
只有她會想要住最大那間牛棚！
跟他那個風光霽月，豁達無比的心上人差遠了。
看老頭子沒在陷入過去回憶，周棉這才把書放到他面前，「上次講到督脈……」
一個小時的講解時間結束，周棉帶著叮囑又從懷裡實際是空間裡掏出些自己做的綠豆糕給他，「老頭，你下下火，少生點氣！」
葛元濤白了她一眼，「你少來找我，我就能少氣幾回！」
「那不好意思了，我明天還來！」說完，她沖他揮了揮手才開門離開。
葛元濤沒發現自己的唇角竟是微微勾起。
他嫌棄地拿起綠豆糕，嘗了一口，「哼！不夠甜，不夠涼！比我家囡囡手藝差遠了……」
周棉離開離開牛棚後，跟來接她的顧城南碰頭。
「咦，今天怎麼在這麼近的距離等我？」
顧城南的表情一言難盡，「王嬸子特意找到我，讓我一定要好好關心你，不要讓你千萬放寬心，別胡思亂想！」
「啊？」周棉沒聽懂。
「比如，在你治病的時候陪著你，還有接送你去治病。」
周棉臉上一僵。
顧城南輕嘆一聲，「所以媳婦，你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周棉強扯嘴角，「大概就是說老頭能治我的不孕？」
顧城南苦笑，「媳婦，這種話能亂說嗎？」
「那我總得找個去見老頭的理由吧？這個理由挺合適，還能讓去抓我們人的同情。這不挺好的嗎？」
顧城南深吸一口氣，「算了，咱們回家先跟媽打預防針。婆婆那邊我會去解釋，但是棉棉，以後村裡的流言，你千萬別理！」
「放心吧，我可不會在意什麼流言！」
顧城南見她完全不明白這件事的嚴重程度，也不想給她壓力。
他只能每晚更努力了！
他明白，只有既定事實才能止住村裡的流言蜚語。
而在兩人奮力拼搏的一個晚上，第一場雨終於宣告了旱災的結束。
大雨痛痛快快地下了將近一天一夜，滋潤了乾涸土地上的每一條裂紋。
而流言，也在大雨後如同春筍般猛力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