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是怎麼樣的，但是他們不蠢，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如果不是陸乘一直照顧著他們，他們這些老人們肯定不可能全部都平安地活下來。
幾年前過的是什麼樣的苦日子，每個人都記憶猶新，當時好些人的身體都熬不住了，沒錢沒糧的，只能躺在炕上等死。
這幾年，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好，這都是因為有陸乘幫忙。
他們是感恩的！都決定以後一定會報答。
陸乘手裡被塞進了好幾張聯繫方式，上面清楚地寫著他們的家庭地址和工作單位。
他珍而重之地收好，笑著看向老師們。
「等老師們都安穩了，我一定會去看望大家的，到時候免不了要上門叨擾。」
大家聽他這麼說，一個個都高興極了。
「哈哈哈哈，好呀，到時候我一定請你喝酒。我家裡可是藏了不少好酒呢，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保存著……」
「我和老程可不同，阿乘啊，等你來我家，我請你喝茶，我家有好些茶餅呢，香的哦，保證你喜歡。」
老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都熱情得很。
「好好好，我一定去！」
嘴裡答應著，陸乘已經到了許清遠身邊，幫他整理東西，同時往他手裡塞了一團錢。
許清遠瞪眼，推拒。
陸乘壓低聲音：「老師，窮家富路，你就拿著吧。就當是預支你的分紅了。」
乘風收音機裡面好些技術難點可都是許清遠幫忙攻克的，陸乘記在心裡，也同樣寫在了合同上。
許清遠皺眉，看了看周圍，可能是想給他們兩說話的空間，其他人都走遠了不少。
他也壓低聲音：「我的分紅不是早就花完了嗎？」
許清遠並不覺得憑藉自己提供的那幾張簡陋的設計圖能賺多少錢，那些錢既要支付他和老齊的醫藥費，又要供他們這四年的開銷，不可能還有剩餘。
陸乘笑了，按住他的手：「老師，我們的隨身聽每年都在賺錢，你每年都有分紅。等你回城了，我再細細算給你看。」
他們住在牛棚畢竟是有各種不方便的，內里不管過得多好，外面的樸素、貧窮都必須要保持住。
就看這個牛棚，很結實、裡面的擺設也更新換代了，但是它的外表依舊是破破爛爛的，這樣才能躲過審查。
「老師，你就拿著吧，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許清遠咬了咬牙，接了過來：「行。到時候我們看分紅的金額，多退少補。」
他是真的需要錢，這次回京等待他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口袋裡多放點錢，進退都有能安心不少。
陸乘輕笑：「沒問題！」
接下來，陸乘又依樣畫葫蘆地給齊思駿塞了錢。
然後，在他們的行李袋合上之前，陸乘又跑到外面單獨拎了兩個袋子進來，裡面裝著香菸、麥乳精、糖果等。
陸乘把他們的行李袋壓了壓，強行把東西都塞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就瀟灑地跑路了，只遠遠地朝兩位老師揮了揮手。
「這小子！」
許清遠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鼓鼓囊囊的行李袋。
齊思駿撲哧笑了，眼睛上有水光閃爍：「沒白教他幾年。」
在人心情好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非常快。
伴隨著清晨的濃霧，一批批的老先生們陸續走出了牛棚。
他們坐上了陸乘的車，在車子的轟鳴聲中，回頭看向山腳下的牛棚，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視線。
幾天後，於文軒他們也知道上河村牛棚空了的事情。
孫瑩瑩最是衝動，趁著調休，直接跑到陸家來找葉嬌了。
「嬌嬌，你說的是對的，高考真的要來了。牛棚里的那些老師，已經被接回學校了！他們肯定是回去準備高考的事情！」
於文軒放棄了高考，其他人卻並沒有放棄，其中最堅定的竟然是孫瑩瑩。
她看著最嬌氣，卻在從葉嬌這裡聽見要恢復高考後，第一時間響應。之後更是每天埋頭苦讀，在不耽誤食品廠會計工作的情況下，其他時間都在讀書。
在看見葉嬌口袋裡隨身都會帶著一個小抄本後，她也自己裁了白紙，縫了個小本子揣口袋裡，只要有空就拿出來瞅兩眼。
「我希望我能考到京城去！不管是哪個大學，只要是京城的就行。我想我爸爸媽媽了。」
孫瑩瑩家就是京城的，她並不是獨女，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卻是家裡最受寵的。下鄉以來基本上每隔兩個月，他們家就會給她郵寄票據和錢，雖然是下鄉，日子卻著實過得不錯。
如果沒有葉嬌的存在，孫瑩瑩絕對會成為知青點裡最受歡迎的那個。
葉嬌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背完課文了？」
孫瑩瑩皺起五官：「你能不能別在高興的時候，突然問我這樣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我記性好差啊，明明剛看過的內容，轉眼就能忘記。」
葉嬌沒忍住笑了。
孫瑩瑩這個樣子讓葉嬌想起了後世的一部電影裡的經典橋段，「馬什麼梅，馬冬什麼……」。
說實話，葉嬌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真的有孫瑩瑩這般記性的人，明明生活中其他時候，她的記憶力都挺正常的啊，不知道為什麼，一碰到古詩詞就很容易錯亂，時不時的還會張冠李戴。
前面剛背到「海客談瀛洲」，後面，她就敢接一句「不與秦塞通人煙」。
李白聽見了都會沉默。
第一次見她背書的時候，葉嬌差點沒笑噴。
「你多背幾遍吧。」
葉嬌坐在縫紉機前面，忍笑說完這句話，就埋頭繼續做衣服。
孫瑩瑩雙手扒在縫紉機的桌邊，下巴抵在上面，很是委屈。
「你說的倒是輕巧。我現在可怕自己考試的時候，突然腦子抽了。唉，語文怎麼就這麼難呀。」
葉嬌聳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知道的各種記憶法都已經給你說過了。」
「都沒用呀……」
孫瑩瑩難受，想哭。
「嬌嬌啊，你想考哪所大學呀？」
「我啊？」
葉嬌抿了抿唇，沒有說出什麼清大、北大的話，和自家男人私下吹吹牛也就罷了。哪兒能擺出來宣揚？萬一沒考上怎麼辦？她也是要面子的人！
「看我到時候能有多少分吧，最好能去摸得著的大學。」
孫瑩瑩聞言，翻了個白眼：「你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分數出來之前，我們就要填志願了。」
「對哦。」葉嬌微微點頭，「那到時候我們先把題目都默寫出來，按照自己的答案計算一下分數。」
「算了，不討論這個了！」
孫瑩瑩越想，越覺得緊張，乾脆就不想了。
她看向葉嬌手裡正在做的衣服，有點好奇。
「你這是做的什麼？」
「我給阿乘做的西裝，是不是很不錯？」
葉嬌抖掉布料上沾著的線頭，拎起來給孫瑩瑩看。
孫瑩瑩看了好半天，眉頭都皺成一團了：「怎麼感覺有點薄？」
「嗯呢，就是春夏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