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戰其勝的開始

  一千年前,不歸山腳下。

  「小戰小戰,你看!」一個綠衣少女用兩根食指咧著自己的嘴巴,讓自己的嘴角向上揚了起來,對眼前一個黑衣人說道,「這個,就叫笑,學會了嗎?」

  「你煩不煩?」黑衣人冷冷的擺了擺手,「我會笑,不用你教。」

  「會笑?」綠衣少女捂著嘴輕輕笑了一下,說道,「那你笑給我看呀!」

  「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笑?」

  「真沒意思……」綠衣少女嘟著嘴說道,「你把我從湖底撈上來,但又不跟我說話,早知如此,我還是應該去和小紅玩。」

  「小紅是何人?」

  「是一條魚。」少女嘿嘿的笑了一下,「它是我的好朋友哦。」

  「無聊。」黑衣人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綠衣少女跑上前去,問道,「戰其勝!你到底為什麼要把我救上來?對你來說,明明可以不管我的吧?」

  「誰知道呢。」黑衣人沒看少女,反而望向遠方,說道,「或許覺得……你和我很像?」

  「很像?」少女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問道,「你也是怨靈?」

  「怨你個頭。」黑衣人沒好氣的瞟了她一眼,說道,「可能你和我有同樣的……那種孤獨感吧。」

  「孤獨感?」少女有些疑惑的看著男人,「你又不跟我似的,被一塊玉佩鎖在水底,應該能找到很多人講話的吧?」

  「我沒有朋友,我是個修仙者。就算有人能說說話,他們也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少女還是不太明白,問道:「所以,你是「仙」,「仙」就不能有朋友嗎?」

  「我的體質註定了不會有朋友。」黑衣人有些難過的說,「跟所有的修仙者不同,我無法參透五行之理,只能領悟時間大道,作為一名能夠任意穿梭時間的人,所有人都是我的過客,不可能交到朋友的,因為他們註定會在我的生命中逝去。除非……」

  「除非什麼?」

  「哎,算了。總之你別到處說你是怨靈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的待在玉佩里,我不叫你你就不准出來。」

  男人偷偷看了一眼少女,默默在心中說道:「除非有人能像你這樣,陪我隨意穿越時間。」

  綠衣少女嘟著嘴,看著那掛在黑衣人腰間的玉佩,小聲嘟囔著:「兇巴巴的……明明把我救出來,又不讓我現身,搶了人家的房子不說,還不對人家笑,哼。」

  黑衣人搖了搖頭說:「嬰寧,你是我從「未來」帶回來的,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如果被人看到,怕是會引發問題。」

  「未來?」

  「是的,如今的天下叫大宋,而你所在的湖底叫大清。」

  「什麼宋啊清啊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在湖底呆的很自在,你若是嫌我礙事,我這就走了!」綠衣少女佯裝生氣,躲著腳就要走。

  「別……」黑衣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這才想到她根本走不遠,畢竟玉佩還在自己腰間。

  「嘿嘿,怎麼啦?擔心我啦?」綠衣少女回過頭來壞笑著說道。

  「無聊。」黑衣小聲說道,「你哪兒也不准去,就呆在我身邊,靜靜陪著我就好。」

  「還真是個不愛說實話的男人呢。」綠衣少女慢慢湊到黑衣人面前,一股鮮花的清香緩緩飄了出來,「娘和我說,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算什麼都不做,只呆在一起就很開心。」

  黑衣人神色有些閃躲,不敢看眼前的姑娘。

  「之前和王生在一起,雖然我整天都在笑,但卻並不感覺開心。如今我經常沉默,卻非常開心。」少女收起笑容,面帶一抹紅暈的說道,「小戰,你說我是不是喜歡你?」

  「這!」黑衣人差一點沒站穩,「我怎麼知道?!你自己的心思,幹嘛要問我?」

  「嘿嘿!」綠衣少女看到黑衣人的樣子不由的被逗笑了,「小戰,你也喜歡我嗎?」

  「胡說!」黑衣人紅著臉,拼命的擺手,「我……我……」

  「你就是喜歡我!」

  綠衣少女笑著鑽入了玉佩中,並且傳來幽幽的聲音:「如果你不想要我了,就把我丟掉呀!」

  黑衣人面露一絲欣慰,自從有了這個姑娘,自己的生活仿佛從黑色變成了彩色。

  他仿佛不再是那個在千年時間長河中,孤獨徘徊的人了,現在每次到達一個新地方,不等自己說話,玉佩中的姑娘就會大呼小叫的讓氣氛熱鬧起來。

  「嬰寧,以後你別跟我去了,傳說里還是挺危險的。」黑衣人在完成了一次傳說之後,對著玉佩說道。

  「那不行,我要和你說話。」玉佩晃動著,發出了聲音。

  「我之前不是教給你跨時間傳音術了嗎?你可以用那個跟我說話。」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玉佩里的聲音明顯帶著一點失落,「你不想要我了?」

  「怎麼可能?!」黑衣人著急的說道,「我是怕你有危險!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總是要在傳說中傷人性命……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做的那些事。」

  「可是……」玉佩里的聲音有些不解,「你在傳說中做的事難道不是為了救人嗎?就算傷人性命也是迫不得已呀。」

  「不,我有些厭煩了。」黑衣人搖搖頭,一副眸子中露出了淡淡的憂傷,「今天那個叫做精衛的孩子,本來不需要死的,可是傳說註定她必須要淹死,我只能將她推入海中。」

  「小戰,這不能怪你……」

  「這件事有多麼殘忍?我打著拯救蒼生的名號,毫不猶豫的殺掉了精衛,我甚至阻止她重新投胎,執意讓她變成一隻海鳥,餘生都在不斷的填平著海面。」

  玉佩聽到黑衣人說的話,不由的也有些沉默,原來眼前這個男人內心是如此的柔軟嗎?他在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目的是拯救蒼生,卻不斷的傷人性命,他現在心裡有多麼矛盾?多麼無助?

  「我每次一閉上眼,就看到那隻海鳥,她划過海面,嘴裡喊著「精衛,精衛」,世人都說精衛恨著大海,而我卻覺得她恨的是我。」

  玉佩化身少女,懷著一股清香,輕輕地抱住了黑衣男子,她的身體沒有溫度,卻讓男人覺得溫暖。

  黑衣男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哭了出來。

  女孩成了男人的精神寄託,每當男人遇到不順心的事,便來和她說一說。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百年,有時候感情就像一層窗戶紙,薄的一點就破,有時候又像一座山,他們隔著兩頭,卻誰都說不出口。

  九百年前的那一次傳說,讓原先的一切都悄然崩塌了。

  上古時期,夸父逐日的傳說。

  「董千秋,你再說一次。」黑衣男子看著遠方一個巨人的背影,冷冷地說道。

  「戰其勝,你沒聽懂嗎?夸父必須要死。」另一頭,一個清冷地女聲冷靜地說著,「我不管你忽然之間鬧什麼情緒,但這是我們的工作,如果想讓世間變成一方樂土,必須有人要犧牲。」

  遠處的巨人正悠閒的在海邊逛著,他抬起巨大的腳踩著海水,每踩一腳,便引發海浪呼嘯,可他卻像一個孩子一樣樂呵呵的笑著。

  「就因為夸父不去追太陽,所以他就必須要死……?」黑衣男人握著拳頭,語氣中有些憤怒。

  「不,你理解錯了。」女人嚴肅地說道,「並不是夸父不追太陽就必須要死,而是你,必須要讓夸父追太陽,一直追到死。」

  黑衣男人咬著牙,說道:「可這一次,他並不想追太陽。」

  「所以我們才需要操作員。」

  黑衣男人沉默了很久,緩緩的開口了:「上一次精衛的傳說里,我就和你們說過了,倘若再讓我濫殺無辜,我絕對不會同意。」

  「你不同意,又能怎麼樣?」女人也有些惱怒,「這是你的職責,我也不想夸父死,但他的結局註定是這樣!」

  「荒唐!」黑衣男人大喊一聲,「我苦修四千年,都不及在傳說管理局這一百年殺死的人多。你們口口聲聲說要拯救天下蒼生,可為什麼我的雙手一直沾滿鮮血?!」

  「戰其勝……你……」

  「你們說他們改變了歷史,可為什麼你們認定的歷史才是歷史?!為什麼他們連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戰其勝氣的渾身發抖,他心中的矛盾、忿恨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

  「你不要再胡鬧了!」女人著急的看著傳說畫面,「我向你認錯,是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如今你所在的是甲級傳說,如果夸父不死真的後患無窮,求求你抓緊完成任務吧,等你回來之後想怎麼吵都行。」

  「我最後再幫傳說管理局一次,但從此之後,我們恩斷義絕。」戰其勝冷冷的說完,然後飄了起來,徑直衝著那巨人飛去,「幫我跟何老頭說一聲,我戰其勝從此退出傳說管理局。」

  還不等女人說什麼,傳說的畫面忽然中斷了。

  「戰……戰其勝?!」女人拍打著眼前的設備,卻無論如何都聽不到回應了,「這傳說管理局是你跟何老頭一起建造出來的,你走了他怎麼辦?!」

  畫面那頭只剩下沉默。

  「戰其勝!」

  傳說管理局在這一天,徹底丟失了操作員。

  不知過了多久,黑衣男人緩緩的落在了地上,看著眼前的巨人。

  巨人搖晃了幾下,慢慢的開口,發出巨大的聲音:「戰兄弟……我們已經跑了九天九夜了……你說的那個……身受重傷的族人在哪裡?」

  「我騙了你,根本沒有人受傷。」黑衣男子緩緩地說道,「夸父,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不要再堅持了,倒下去吧」。

  「原來是這樣嗎?」夸父的巨大身軀轟然跪下,「太好了……害我擔心半天……原來……沒有人受傷啊……」

  黑衣男子緊緊地握著拳頭,心裡百般難過,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善良的巨人緩緩倒下,心中有什麼東西也跟著崩塌了。

  「戰兄弟……這裡酷熱難當……讓我最後……再為你做點事……」

  巨人臨死之前扔出了自己的手杖,那手杖化作一大片桃林,瞬間成長了起來。

  「我到最後都想殺了你,可你卻始終為我著想。夸父兄弟,若你輪迴之後要找我索命,我一定會請你喝一杯,然後把這條命交給你。」

  黑衣男子強壓心頭的悲傷,剛要前進一步,忽然發現這片桃林中居然有一個樵夫在其中亂竄,他被那迅速成長的桃樹撞得東倒西歪,眼看就要堅持不住了。

  「糟了!」

  黑衣男子立刻飛身過去,將樵夫救了出來,然後緩緩地將他放在了地上。

  「啊!嚇死我了!剛才是怎麼回事啊?」樵夫拍著自己的胸脯,大口的喘著粗氣,「怎麼忽然出現個大巨人,又忽然長出了一大片林子,真是太奇異了!」

  黑衣男子沒有理他,轉身向桃林深處走去了。

  「小戰小戰,你這樣做不對吧?」玉佩緩緩地搖動起來,說道,「這個男人註定要死在那片桃林中,結果你卻救了他,他的後代會成為太樞的哦。」

  「你也被那傳說管理局的人洗腦了嗎?」黑衣男人冷冷的說,「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上仙!上仙!」身後的樵夫大叫著,「能不能請上仙留個名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杜南山必定會為上仙日日禱告,天天祈福的!」

  黑衣男子還是頭也沒回的向前走去,喃喃自語的說:「產生了一脈姓杜的太樞,估計也掀不起太大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