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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婧溪垂眸笑出聲來,她冷眼看著莊雲衍,「我不會在我爹娘面前替莊玉瑤說任何話,你死了這條心吧。」
莊雲衍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個乖巧懂事的四妹妹,會變成這樣。
他身體踉蹌了一下,看莊婧溪的目光也是難以置信,他的聲音甚至有一點抖,「阿婧,瑤瑤她是你妹妹啊!她還那么小,她就忍心看著她去送死嗎?」
莊婧溪不為所動,眼神依舊冷漠到令人遍體生寒。
她挑眉,笑著反問:「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我認識陸家人,你們甚至想讓我替她出嫁,不是嗎?」
她一步一步走向莊雲衍。
她的步子分明很輕,卻像是有千斤重,沉沉地踩在莊雲衍心上。
她每走一步,莊雲衍的心就哀痛一分。
莊婧溪冷聲道:「讓我冒著我爹娘被皇上猜忌的風險去為莊玉瑤說情?臉真大!她配嗎?」
莊雲衍感覺現在的她很陌生。
他試圖從她身上找到四年前那個四妹妹的影子。
可是他翻遍所有的記憶,最後停在他眼前的,還是她現在這張冰冷的臉。
莊雲衍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她話里那句陸家被皇上猜忌,只是問:「阿婧,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和家裡人置氣嗎?」
「我知道你對我們當年送你去酈陽的決定心懷怨懟,可瑤瑤是無辜的不是嗎?」
「倘若瑤瑤真的因為你的怨恨出了事,你又真的能問心無愧嗎?」
莊雲衍搖搖頭。
他覺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太冷心冷肺了。
她毫不在意親妹妹的死活,只會一味地權衡利弊。
跟曾經那個重情重義的阿精一點也不像。
可他偏偏又覺得,這不是真的她。
於是莊雲衍對著莊婧溪,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阿婧,你這些年,其實過得並不快樂對嗎?」
「如果陸家人真的對你好,你又怎麼會將皇上賜給你的那座宅子起名為浮萍居?」
「阿婧,跟哥哥回家吧,別再和家裡人賭氣了,我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莊婧溪:「……」
她覺得這莊家人的戲是真的多。
前有一個莊明禮覺得她給宅子起這個名,是存心詛咒莊府。
後有一個莊雲衍覺得她是因為不快樂,是因為陸家人待她不好。
她不過是想告訴自己,千萬別走了原主的老路。
不過是在提醒自己,若不想淪為在水面漂泊任人拿捏的浮萍,就別甘心淪為棋子。
莊雲衍非要將她的意圖往莊府上扯。
好,那她就編一個給他聽。
莊婧溪垂眸,醞釀了一下情緒。
再抬眼去看莊雲衍的時候,她眸中,已經布滿了滿滿的自嘲。
她指了指那一座御賜的宅子,輕輕地道:「你說我給它起名為浮萍居,是因為我爹娘和大哥待我不好。不,你錯了。」
「那是因為,我初到酈陽的那天,二舅母給我安排的院子就叫浮萍居。那時,她身邊的丫鬟話里話外都在提醒我,我是個被拋棄了的可憐人,只配與浮萍作伴。」
「從那個時候起,我便知道,我在邵京城是沒有家人的。」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
聲音里滿滿的都是淒婉和自嘲。
只是仔細去看,卻能瞧見,她眼神無悲無喜,根本就沒將她所說的事放在心上。
莊雲衍卻沉痛地閉上了眼。
他從未想過,原來阿婧去酈陽時,竟然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低下頭,瞧著有些失魂落魄,「三哥不知道你從前過得這樣苦,可瑤瑤是無辜的不是嗎?」
「阿婧,這一次算三哥求你,求你救瑤瑤。」
莊婧溪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莊雲衍心中,也許也是有他的四妹妹的。
可那又怎樣呢?
那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
莊玉瑤一出現,那份假象,都不用旁人伸手打破,它自己就碎了。
就好像在原書中,莊雲衍是心疼他的四妹妹,可只要莊玉瑤一哭,他就能面不改色地將原主推上絕路。
事實上,逼得原主徹底黑化的人,從來都不是趙惠蘭,也不是莊玉瑤。
更不是原主的其他幾個哥哥。
而是這個看起來對原主最好的三哥。
因為其他人,對原主從來都不過爾爾。
莊雲衍卻給過原主希望,讓原主覺得,原來自己也是有哥哥疼的。
可是最后庄雲衍的那一句『瑤瑤還小,她不能嫁給楚王,阿婧,算三哥求你,求你替瑤瑤出嫁』卻是給了原主最後一擊。
後來原主死在了周王府後院,他聽到後,也只是輕輕地嘆息一聲,短促地說了四個字。
咎由自取。
好一個咎由自取!
夏日裡的風吹得人有些煩躁,莊婧溪眼皮一掀,波瀾不驚地看著莊雲衍。
她道:「江寒鈺不會娶莊玉瑤,楚王妃的位置,她還不夠格。」
「不過……」她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你們要是真的想要送她去死,大可以繼續和沈從安走得近。」
「歷朝歷代,為人臣子不管有心還是無心,都不應當與皇子走得過分近。」
微風輕輕地吹起了她垂在肩頭的髮絲。
她道:「莊雲衍,你不是傻子,你一定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只是道:「言盡於此,我們之間兩清了。以後,你別再來打擾我。」
他想保莊玉瑤一條命。
她也已經將保命的法子告知與他。
至於莊府的人會不會聽,那就與她無關了。
畢竟那是莊府的事。
就看莊玉瑤在莊家人心底的分量吧。
看看究竟是莊玉瑤重要。
還是那虛無縹緲的從龍之功最重要。
莊雲衍怔怔地看著她。
原來從前那個怯生生,總是生著病的小姑娘,已經變得如此會審時度勢。
莊雲衍的表情有些複雜,「原來如此。」
他皺了皺眉,眼裡是說不出的疲憊。
他又問:「你一直不願意回家,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你怕有一天,你會被莊府連累,是嗎?」
莊婧溪挑了一下眉。
這話竟然是從她那個,一向都很是溫和的三哥嘴裡問出來。
她原以為,這話應當由莊謹之來問才對。
她笑了笑,眼神依舊很是淡漠,「也可以這麼說,畢竟,我從來沒有在莊府享受過半天的溫情,又憑什麼要陪你們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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