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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婧溪垂下眼瞼,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江寒鈺臉上掃過。
好看的眉眼不動聲色地彎了彎,莊婧溪心念微轉,心道江寒鈺此人深藏不露,若說他想要圖謀什麼,卻也不見得。
江寒鈺哂笑一聲,欣長的身子往後一仰,雙手抱肘下巴微抬,目光落在莊婧溪身上。
他眸子裡的情緒是冷靜的,只是好看的眉峰略揚了揚,「莊婧溪,你的確是個聰明人。」
話是好話。
只是配上他的姿態和表情。
聽著就跟罵人似的。
莊婧溪隨手翻閱著手裡的卷宗,眼睛也不抬地道:「及不上你。」
與趙鴻才有關的東西,她已經翻閱得差不多。
現在看的是別的。
但她注意到了一點,從五年前開始,周王沈從安似乎就已經盯上了趙家這塊肥肉。
趙鴻才當街打死人,還有趙家的布匹出了問題致使人死亡。
這麼大的事,就出在天子腳下,都能被壓下來。
可不是趙家和莊府能妥善處理好的。
那是誰在後面為他們收拾爛攤子?
莊婧溪將卷宗合上,眸光微涼,片刻後又恢復到了一如既往的平靜。
江寒鈺眸光掃過這半大不小的用來放置卷宗的屋子,眸中掠過一絲寒意,又有幾分淡淡的譏嘲。
他擱下手裡的東西,轉過頭看莊婧溪,「還有未查到的東西嗎?若是沒有,便走吧。」
莊婧溪嗯了一聲,將卷宗放回原處。
周王勢力的牽扯,她先前便已心中有數,不過今日來都察院走一遭,卻是又有了新的發現。
江寒鈺銀白色的面具閃著冷光,加之他眸光冷肅,都察院的人瞧著,真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和莊婧溪一離開,整個都察院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心道可算送走了這尊大佛。
從都察院出來後,莊婧溪深深地往裡頭看了一眼。
夏日裡的日頭有些刺眼,她站在被光照著的地方。
因此誰也沒瞧見光影模糊中,她嘴角轉瞬即逝的那抹冷意。
江寒鈺側頭看她,道:「你好像很高興,又好像不高興。」
莊婧溪同他並肩行走著,眉目疏冷,只道:「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不高興。」
有意外收穫,她自然是心情愉悅的。
但想到那些無辜枉死的人,想到為國盡忠的陸家最後無人生還,而始作俑者卻功成名就,她又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她很想知道,陸家被滿門抄斬的那一日,從將軍府流出來的血,會不會流到周王府?
漫天的血腥氣,又會不會順著冬日裡的雨夾雪,落進莊府的一磚一瓦中。
江寒鈺轉動了一下手裡的玉扳指。
他抬眼看了一下烈陽高照的青天,眸中掠過一絲寒芒,最後將目光落在莊婧溪身上。
他的神情少見地變得溫和起來,「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做到了,那你答應我的事,打算何時履行?」
莊婧溪知道他指的是騎射切磋一事,聞言便低頭笑了一下,「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吧,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
「比試的規則還有場地,都由你來定。」
江寒鈺眉眼上挑,不置可否。
他道:「夏日毒蟲多,等入秋吧。」
「不過——」他話鋒一轉,唇角一翹,自是矜貴風流,「我記得你還答應了我別的。」
莊婧溪抬眼看他,無奈地攤開手,「你想吃什麼?」
江寒鈺唇角微揚,往前走,日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
他轉過頭,漆黑的雙瞳倒映出莊婧溪那張如皎月般瑩白的臉,「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吃翠微樓的東西。」
這話莊婧溪愛聽。
她少見地揚起了一個特別燦爛的笑,纖長的睫毛微微翹著,莊婧溪很是大方地道:「可以,你想吃誰家的?」
江寒鈺眸中掠過一絲瀲灩的光。
他對上莊婧溪的視線,聲音很輕,「你若有空,便親自做點東西吧。」
莊婧溪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她心道江寒鈺這廝還真是『心機深沉』啊!
他怕是猜到了她就是翠微樓的東家,為了肯定自己的猜測,連這種要求都提出來了。
他就不怕她在飯菜里下毒?
江寒鈺看她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瞳色不由得深了深。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莊婧溪,分明記得對方手藝不錯,卻還是問:「很為難?」
莊婧溪搖搖頭,垂下眼瞼,將眸子裡的情緒掩蓋,「那倒沒有。」
她知道該來的終究會來,心中緊繃的那顆弦驟然一松,倒是坦然地問:「明日我是有空的,你想吃什麼?」
江寒鈺垂眼看了一下腰間的玉佩,只道:「今日的陽春麵不錯。」
莊婧溪都做好了他會點滿漢全席的準備。
結果他的要求竟然如此的……樸素?
莊婧溪心情有些複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江寒鈺的。
原本她還想著江寒鈺許是在試探她,想要印證一些什麼。
這一句陽春麵,著實是證明了,是她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莊婧溪垂下眼,心中湧現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
她看了一眼江寒鈺,到底也是什麼都沒有說。
二人在行至一個三叉口時,江寒鈺頓住了腳步。
他轉過頭去看莊婧溪,「明日記得等我。」
說罷,他便走向了另外一條道,那是去往皇宮的路。
莊婧溪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片刻,待江寒鈺的身影逐漸消失,直至不見的時候,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往浮萍居走。
原先江寒鈺是翻牆進的浮萍居。
如今她自己女扮男裝,也不能正大光明地進去了。
待回到自己的屋子後,莊婧溪換上了自己先前穿的衣裳,在紙上寫寫畫畫。
待寫完後,她將紙上的墨水吹乾,喚了桑榆進來。
桑榆低下頭,恭敬地在一旁等待著她的吩咐。
莊婧溪將這張紙遞給桑榆,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這些都是被趙鴻才迫害過的,還有可能活著的受害者的家人。」
「讓暗部的人儘量將他們找到吧,若是找到了,儘可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雖說找到人的可能性渺茫,但總得試一試。
桑榆感覺手裡的這張紙,似乎是有千斤重,手上的力道都不自覺地緊了幾分,「是,屬下即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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