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車內,蘇余悶悶轉頭,就看到黃粱翹著個腿,手裡翻著劇本,一臉認真。

  蘇余沉默了,雖然她放假,但一放假就滿世界跑,按黃粱的性子一般會把她滅了,除非他要幹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蘇余,這是黃導發來的劇本。」

  蘇余鬆了口氣,還好是黃導,多個劇本也不會怎樣,她轉而困惑了,黃導的電影一般都是高質量,理當不會讓黃粱露出這麼一副要賣了她的表情。

  她接過,低頭一看,驚悚了:「古校驚魂夢。」

  蘇余眨眼:「黃導發錯了吧。」

  「我長這麼好看,演恐怖片?」

  雖然聽說他最近要嘗試拍恐怖片,但關她毛線事?

  而且她被周靈忽悠過去看個鬼片都嚇的她一晚上沒睡好,還去拍這個?

  黃粱迅速調出那張蘇余「整容照」,陰森恐怖的樹林,照片中的她笑容恐怖,面容扭曲,再配著車內燈光。

  這麼一看,還挺符合的?

  蘇余:「……」

  「我看了下劇本,你出演的是反派大boss,孿生妹妹慘死,你扮鬼引出兇手。嚴格來說,是跟你剛殺青的劇一個類型。」

  蘇余怔怔的看著他,這叫一個類型?

  她懷疑他在騙她。

  黃粱輕咳了下,自知理虧:「你前期作為清純美人跟著男女主探險,保證美美的,直到快結束的時候,你才被揭發。」

  就是揭發完後,觀眾再回想那陰森恐怖的女鬼,心臟大概會承受不住。

  黃粱知道恐怖片有損她目前人設,但現在清純人設太久,而且……

  他默默的看了眼蘇余,她該轉實力派了。

  這一點,他一直很奇怪,蘇余除了第一部劇演的宛若智障,下面的水平飆升,觀眾也認可,到現在幾乎沒人噴她演技,但在大眾印象里,她依舊是個靠霍啟的花瓶。

  這種感覺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屏蔽了蘇餘一樣。

  黃粱皺眉,他懷疑是自己一開始給蘇余設錯人設才導致她現在陷入瓶頸,不然她現在也不用靠恐怖片這種強視覺的來扭轉印象,凸顯演技。

  所以,黃導這片是個機會,他怎麼也得讓她接下。

  蘇余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可看黃粱一臉沉思的模樣,默默閉嘴。

  「你孿生妹妹是校花,就是遇人不淑,被男朋友跟閨蜜背叛,還被毀了容,最後慘死,你為了給她報仇,假扮成鬼,專挑不忠不義的情侶下手,引來警察跟偵探以及心虛的兇手。這角色雖然是反派,但是實下流行的美強慘,人物形象豐富,可深度挖掘,從你職業發展角度來看,我的建議是接了。」

  蘇余摸了摸心臟,欲言又止。

  「其次,從人際關係方面來說,黃導對你有知遇之恩,教導之恩,他最近為挑這反派角色快把頭髮擼凸了,正好看到熱搜,眼睛一亮,特別含蓄的找過來了。他想請你拯救下他頭髮。」

  蘇余徹底閉嘴,默默拿劇本蓋住自己腦袋,當初她第一部劇被網友活活罵死,業內幾乎沒有好點的導演想要她,卻迫於霍啟的勢力不敢發言,是周靈拉著她進了黃導的劇組,黃導看周靈的面子給了她一次機會,出演一小配角,後來又看她可憐,給她講解所有角色該怎麼出演。

  那部劇就是她演藝生涯的基石。

  黃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同意了的意思,靠在座位上:「好好研究,兩天後,盛華酒店吃頓飯。」

  蘇余:「哦。」

  她還是不說了。

  蘇余捏著劇本,路邊燈光不斷閃過,黃粱這是想給她轉型的意思?

  她嘆了口氣,她一直不明白,這麼敬業的黃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喪失道德走上了小說中的不歸路。

  「蔡蔡,去列個鬼片的清單給我,越恐怖越好。」

  蔡蔡打了個顫:「蘇余姐,咱別自虐好不。」

  她拍戲前有研究的習慣,但看恐怖片也太狠了。

  蘇余憂傷著:「你不懂。」

  作為一個魂穿的,她對某類東西的認知已經不在停留屏幕或紙質上了。

  她需要練膽。

  話說,她怎麼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

  她接了這個後,她的檔期應該不夠再接另一部,那一部促進霍啟跟蘇暖的電影。

  蘇余困惑著看向看著手機皺眉的黃粱:「阿梁,最近有沒有帶著小孩的民國劇本?」

  黃粱收起手機:「有啊。」

  蘇余心臟一緊。

  「不過我覺得那女主腦子進水,過分傻白虐,不利於你轉型,所以給推了。」

  蘇余猛的坐好:「推……推了?」

  她以為怎麼也不會改的劇情,彎彎繞繞又會走回原位的劇情。

  她心臟瞬間跳的猛烈。

  沒準她……

  黃粱不解著:「你這是喜歡小孩?」

  不然為什麼特別指出孩子?

  蘇余呆呆搖頭:「我只喜歡正常小孩。」

  過於妖孽的,比如今年不到五歲的那對龍鳳胎,她只想離的遠遠的,她的智商不夠陪他們玩。

  「那你應該會喜歡這電影。」黃粱指了指劇本。

  「嗯?」

  「裡頭女主有個可愛小女兒。」

  蘇余心臟猛的一抽。

  「阿梁。」

  「做什麼?」

  「你告訴我,驚悚片裡為什麼要有小孩?」她呆滯的望著他,女主為什麼要帶小孩去那種恐怖的地方。

  「這事我也問過黃導,他的回答是……」黃粱想了想,有點無語,「凸顯母愛。」

  蘇余:「……」

  蘇余又焉了,雖然換了個劇本,但原劇情好像又在強勢扭回去。

  她想到今晚老爺子的印象分沒刷,霍啟也還沒看到,還給自己搞了個□□,現在又聽聞惡耗。

  她靠在座椅上心臟一抽一抽的:「阿梁,我想去霍家。」

  黃粱一聽,拿起劇本敲她腦門:「你剛剛是怎麼上車的,不記得?」

  蘇余點頭:「霍堂哥親自送的我上車。」

  蔡蔡咬了咬唇,看了眼內後視鏡,她管那眼神叫送?

  頂著兩道視線,蘇余輕嘆了口氣:「好吧,我惹到他了,我想我應該去道歉。」

  其實是她才想到,霍啟從公司出發,等他到機場,那裡早就沒影了。霍啟肯定直接去霍家。

  黃粱聽完,也沉思了下,畢竟是霍總僅剩家人。

  「不過,你知道霍家在哪嗎?」

  蘇余拿出手機給黎特助打電話。

  「黎特助,你們現在哪?」

  那邊,黎特助看了眼一車的人,又看了看門口的車,果斷按掉,改為簡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居然還能跟蘇余發簡訊:「剛到家門口。」

  「霍家地址給我一個?」

  黎特助糾結了下,蘇余擺明了沒過霍秦這一關,既然如此她就沒有踏入霍家大門的資格,自然也包括知道霍家在哪的事。

  但……

  黎特助看了眼門口停著的車,咽了下口水,啟少這一副要大幹一場的陣仗,今晚估計不好收場。

  與其讓霍家人內鬥,還不如讓蘇余這個不定因素過來。

  他發了個地址過去。

  蘇余看著地址,果然,霍啟從公司出發是來不及去機場堵人的。

  黃粱見她被掛斷,嘆了口氣,這霍家門貌似也不好進,他正要開口安慰。

  蘇余看了看兩人,格外誠心道:「你們吃飯了嗎?」

  蔡蔡看了眼時間,九點多了:「吃了點,待會送完你,我再去搞點夜宵。」

  蔡蔡想著紅通通的小龍蝦,心情舒暢。

  蘇余:「我們去吃大餐?」

  蔡蔡眼睛一亮:「請客?」

  黃粱看了眼時間:「我有事,不去了,你們吃完找我報銷。」

  前些日子辛苦了,她今天又受挫,讓她吃頓好的也行。

  半小時後,下雨了,斜風細雨撲來,蔡蔡打了個哆嗦,望著前方靜謐別墅以及別墅內隱約可見的肅穆保鏢,看她們的樣子像在看死人。

  「蘇……蘇余姐,我……我突然想減肥。」

  黎特助門口等著,一看到蘇余連忙讓人開門:「來的正好,正要吃飯!」

  蘇余腳步一頓,她覺得裡面有坑。

  不過,她喜歡。

  裡頭滿桌菜餚漸冷,雙方對峙許久,冷冷的,一句話都不說。

  霍老爺子冷著張臉:「怎麼,我霍家孫媳婦,我還不能過來考察考察?」

  蘇余:「這東坡肉挺好吃的。」

  霍啟淡淡著:「您是來考察,還是來趕人走的?」

  蔡蔡哽咽著,小聲說道:「蘇余姐,情況不對。」

  「阿啟!」霍秦沉聲呵斥。

  蘇余:「這雞爪也好吃。」

  「要麼你們自己回去,要麼我請你們回去。」霍啟冷冷掃了桌上人一圈。

  蘇余:「這紅燒肉有點冷了。」

  霍老爺子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你這是要趕我們走?」

  蘇余:「不知道能不能熱一下。」

  「唯有這個地方,你們不……」霍啟看了眼蘇余,漆黑眼眸沉沉如夜色,他冷下一張臉,「就這麼好吃?」

  蘇余連忙放下筷子,搖頭:「不好吃。」

  霍啟寒著張臉拽起蘇余就走,蔡蔡被那臉色嚇的腿軟,卻也連忙追出去。

  霍啟拽著蘇余直到車邊,剛要上車,發現身後的人一動不動。

  他轉頭,蘇余正微微揚著頭,像是在打量這看似雅致實在象徵富貴滔天的別墅。

  一旁,陳秘書給他們打著傘,就聽見霍啟冷著聲:「不想走?」

  蔡蔡看到霍啟那漆黑臉色,嚇得連退兩步,直接撞到門上。

  「我已經決定娶你,你就這麼要討好他們嗎?」他垂在一側的手緊握著,她到底知不知道裡面那人曾經有多狠心?

  「阿啟,其實爺爺跟哥哥挺好的。」蘇余仿佛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著,似乎害怕他生氣。

  霍啟看到她眼裡害怕之餘卻掩藏不住滿滿的欽羨,對這富麗堂皇的迷戀,嘴角嘲諷一勾,不知道在嘲諷誰。

  冷冷的,如一旁斜風細雨帶來的冷意,他一字一字的:「你既然喜歡,那就永遠留這。」

  說完,他邁進車裡,頭也不回,陳秘書對她挑釁一笑,關上車門。

  蔡蔡顫著小腿,扯了扯蘇余衣服:「蘇余姐,霍總好像生氣了?」

  蘇余望著前方的車,細雨打在臉上,有點冷,她眼中貪婪盡消,帶了點迷茫:「蔡蔡,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跟我吵架。」

  蔡蔡心頭疼了下:「霍總只是遷怒,他還是喜歡你的,我們回去解釋解釋就好。」

  蘇余搖了搖頭:「沒用的,在我發簡訊告訴他,霍老爺子來的時候就預料到這結局。」

  「你故意的?為什麼!」蔡蔡震驚了,在他們印象里,蘇余似乎很喜歡霍啟。

  「蔡蔡,你知道嗎?」蘇余看著車迅速離開,

  「因為有些人是天道寵兒,而其她人則是養分。」

  「什麼?」蔡蔡聽不懂。

  蘇余恍了下神,如果她爸媽偷偷離婚又迅速各自再婚,用十萬塊買斷關係的時候,她不裝作不在意,她是不是就不會自虐般的熬夜,然後猝死?

  原來的世界其實挺可愛的,至少不會耍著她玩。

  而不像這一個。

  五年了,她傻乎乎的努力讓這個世界認可她,好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不要讓她孤零零的徘徊於世界之外。

  可事實呢?

  偏偏在小說快開始的前兩個月才給她提示,告訴她一切都是為了愚弄她,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個笑話。

  她早就該發現的,在她拼命想讓別人認可她的時候。

  霍啟給她請出名家教,她為了凸顯自己的價值,努力念書,從學渣變學霸。

  可當高考成績出來時,陳秘書卻給她一份合同,說霍啟要將她捧成明星。

  她打電話給他,問這是他的意思嗎?

  他說,他會護她。

  於是,她以為霍啟覺得她考的不好,不安的她乖乖簽合同,卻從沒想過他其實連查都沒想到查一下。

  第一部劇是大製作,她被塞進去當女主,全部人對著她都是明里恭敬,暗裡嘲諷,導演壓著火氣在那指導她,事後,將對她的全部火氣轉罵到另一龍套身上。

  霍啟什麼也不知道,她也不敢跟他說,於是,不管有戲沒戲,她就在片場待著,努力去學。拿著劇本一個個去問,她該用什麼表情,她該怎麼表現,她的情緒該怎麼調動。」

  只是第一部劇她依舊被罵的差點不敢出門。

  她問於菲該怎麼辦,她說,沒關係,黑紅也是紅,順便告訴她,她下一部劇就在兩月後。」

  那時候她才知道了這個金牌經紀人壓根不想帶她。

  她為了讓於菲能認可她,求了周靈,周靈看她可憐,就把她帶在身邊去了大大小小的劇組。

  可等她能演好一配角後,興奮去找於菲,卻聽到她冷著聲跟霍啟說,她這輩子絕不帶蘇余,砸自己的招牌。

  她以為是自己不夠努力,各種課程安排上,空下來就找周靈,結果直接進了醫院。

  「蘇余姐,霍總還是對你挺好,什麼好的資源都是你的。」蔡蔡驚慌失措的看著蘇余,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她這副模樣,畢竟這是五年來,霍總第一次說這麼重的話。

  蘇余抬頭望了下天:「可他每次拿錢拿資源砸我的時候,我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去讓自己配的上那些資源。」

  「蔡蔡,我多次累倒進醫院,才換來的今天。」

  「可你知道嗎?有些人得天獨厚,上天寵愛,來兩個不痛不癢的小挫折,掉幾滴汗水,就能超過你五年努力,將你踩入塵埃,然後別人就能說她多麼多麼敬業,多麼多麼努力,可卻沒人知道你到底輸過多少次液。」蘇余深吸了口氣,要不是知道黑化的結局,她真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黑了。

  蔡蔡閉嘴了。

  「蔡蔡,你說這回能結束嗎?」

  蔡蔡心慌著:「結……結束什麼?」

  蘇余搖了搖頭,不說話,這個世界對她惡意太大,她得小心一點。

  至少終於惹毛霍啟了。

  她轉身打開蔡蔡拿來的傘,一步步走進別墅,門口,霍秦不知道站了多久,就這麼看著她,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沒準蘇余是用心了的,只是被傷過了。

  「蘇余姐,你去哪?」蔡蔡後頭急著,看著她向別墅走去。

  蘇餘留了個單薄孤寂背影,清靈聲音雨中徒添淒楚:「他不是讓我留這嗎?」

  她看向霍秦,淒涼一笑:「那麼我就留這。」

  蔡蔡驚著,這是賭氣了?

  半個小時後,餐桌旁。

  氣憤凝固。

  蘇余慢悠悠的吃著小蛋糕,一入口……

  怎麼這麼好吃!!

  黎特助看著面前的甜點,感受著壓抑的氛圍,再看一旁蘇余,傻在原地。

  她心得多大!

  還能吃的下!

  不是剛吵架了嗎!

  她沒發現餐桌氛圍詭異嗎!

  不過……

  看起來挺好吃的,黎特助咽了下口水。

  霍秦看了眼吃的毫無壓力的蘇余,揉了揉眼角,他剛剛應該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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