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剛回城的時候,領了一點補貼,可惜那點錢還不夠他們祖孫倆去看病。
他以前是能說話的,只是下放的時候年紀還小,有一次高熱,燒得整個人都迷糊了,可是當時在大隊裡根本沒人敢搭理他們,想要去看病更是不可能。
一家子急得團團轉,卻束手無策,最後還是他爸爸憑著印象在後山里找了些草藥吃下去,才勉強退的燒,只是自那以後他的聲帶就燒壞了,話也說不了。
他爺爺一直到倒下的那一刻都在後悔,認為是他害了自己,所以他奶奶一回城,直接帶著上頭髮下來的補貼領著他去大醫院。
鐵了心地想要讓他檢查,他也心疼奶奶的腿,便沒有拒絕,只是因為時間隔得太久,兩人的病情並不樂觀,病沒好轉多少,錢倒是花出去了一大半。
現在僅剩的一點都沒了,不然他們也不至於沒米下鍋。為了省下那點看病的錢,現在奶奶腿疼得受不了在他面前還得裝作沒事的樣子。
「啊……你們等著。」陸文通被打得四處亂竄,看陸知節發起狠來,頓時慌了,順勢退出了院子,嘴裡還不忘放下句狠話,連自己的媳婦許冬月也顧不上了。
陸知節看人退出了院子,轉身看向還在後頭叨叨的許冬月。
「那個……知節啊,大伯母這就走這就走。」許冬月也顧不上威脅了,沿著牆角灰溜溜地退了出去,這孩子怕不是瘋了,連親大伯都敢打。
正圍在院子外頭的人正好看到兩人狼狽地跑出來。頓時怒目而視,也不讓開。
「都守在我家幹什麼?走走走。」陸文通剛出來便被人群堵在大門口,心裡有氣,便忍不住大聲吼道。
「喲,好大的口氣呢,我怎麼不知道這胡同口還是你家的。」張大娘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沒想到對方還主動迎合上來,倒是懂事。
想到這玩意小時候她還抱過他,瞬間覺得無比晦氣,她當時怎麼就不手滑一下呢,偷偷掐一把也好啊。
「就是,我看被人趕出來的是你們吧。」洪婆子也跟著接話,整個胡同誰不知道這兩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像她們這老一輩的,誰不知道這老陸家的破事。
「真是喪良心的。」眾人紛紛開始指指點點。
雖說這樣的事,前幾年報紙上都比較常見,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那感官是不一樣的。
「你們,你們別太過分了,再怎麼說我男人也是個小領導,風水輪流轉,將來別求上門來。」
許冬月匆匆忙忙地跑出來,沒想到直接撞到自家男人的後背,捂著鼻子,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才發現大家都圍堵在這裡,嘴裡的話沒經大腦就吼了起來。
此話一出,有幾個大娘默默地往後退了退,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這陸文通還是練鋼廠的小主任來著,她們倒是不要緊,可家裡還有小輩在陸文通的廠子裡上班呢,別到時候被人穿小鞋了。
「哼。」陸文通輕哼了聲,仰著頭帶著許冬月快步離開了六兒胡同。
「呸,看他那得意樣。」洪婆子對著陸文通離去的方向呸了聲。
陸知節安頓好自家奶奶後,便跟著走出院子,看到眾人為他們聲討,默默地比了個謝謝的手勢。
凌雲悅沒想到他們說的這家人居然還是個熟人。
當初摔倒在他們自行車面前,還跑了的那個年輕男子。剛才大家說的小啞巴不會是說他吧?難怪那天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
「哎喲,你說這孩子比劃了半天,到底在比劃些啥呀。」張大娘皺著個眉頭悄悄地和凌雲悅說道。真是愁人喲,好幾次她在路上遇到都沒溝通上,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誰知道呢。」洪婆子搖了搖頭,這實在是太考驗她老人家了。
「他應該是在謝謝你們吧。」凌雲悅其實也沒看懂,但是結合上其他肢體動作,應該是這個意思沒差了吧?
這孩子也不知道哪裡學的散裝手語,雖然她也沒學過手語,但是憑藉後世龐大的網絡世界,手語的謝謝她還是懂一些的,跟他剛才比劃出來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陸知節聞言點了點頭,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眼前的女子竟是那天偶然遇到的人。
陸知節沒在這裡停留多久,他奶奶今天或許是動作幅度過大,不知道是不是拉扯到哪一條筋,腿上的舊傷又開始發作,剛才要不是他仔細觀察還發現不了奶奶在極力隱忍,他要去醫院試試能不能賒帳。
一直堵在院子裡的人見此也各自離去。
「媽媽,那個哥哥沒有錢。」鄒硯川直到回到家裡才開口。
「嗯?」
「剛才的哥哥說沒錢給奶奶買藥了。」鄒硯川仔細想想才回話。
凌雲悅沒想到她兒子說的是這個,不過看那人的衣服都洗得發白了,還有不少補丁,看起來日子挺難的。
可這事她能怎麼辦,無親無故的,想不通,便直接看向自家男人,這種事還是讓腦子聰明的人愁去吧。
鄒硯川見此也跟著一起看過去。
鄒思康剛停放好自行車,便對上兩雙一模一樣的大眼睛。
「咳,你想幫他?怎麼幫?」鄒思康問他兒子,要他說,這世間難的人千千萬萬,幫又能幫到誰,在末世熱心只會死得更快,不過要是兒子媳婦願意,他也樂見其成。
「他需要治腿的藥。」鄒硯川想了想道。
「那你們今天晚上送去吧。」凌雲悅也認真想了想,長貧難顧,要是他們直接給錢說不得還會害了他。不過治腿的藥好辦,她空間裡就有。
既然是兒子要做的事,鄒思康也沒多插手,把藥給他,讓他自己想辦法去。
鄒硯川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
凌雲悅也沒管這兩父子的事,反正她把藥拿出來就算完成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