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擎看著他媳婦兒發狠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趙殊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對二寶動手!
衛擎的大手摟在她的肩膀上,將人抱得緊了一些,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膛上,下巴擱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幾乎是親密無間的姿態。
「相公,趙殊從睿王府到皇宮,馬車必經護城河邊的那條大道,若是馬發瘋,拉著馬車跌入河中……」棠鯉聲音平靜,很理智,眼神中卻帶著可怖的狠意。
她就想知道,趙殊這個小說里男主,掉入護城河中,那湍急的水流能不能淹死他?!
「媳婦兒,只要是人為,便有跡可循。若是趙殊淹死,此案交由大理寺查,大理寺能不能查出來?查出來了,又當如何?」衛擎問道。
棠鯉沒有說話。
她要出手,肯定做得乾淨,不會留下證據。
但是,萬一呢?
她哥擅長探案,又是認死理的性格,一直查下去,若是查到她身上……她哥該如何自處?
在小說里,她哥就因為顧瑩,違背了自己的為官之道、做人之道。如今,難道她還要給她哥出同樣的難題嗎?
「媳婦兒,因為趙殊,不值得。」衛擎道。
棠鯉點頭。
對,趙殊不值得,不值得讓自己這樣冒險。
而且,若是讓趙殊就這樣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趙殊做得那些惡事,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
「對,不值得。」棠鯉道,抬起頭,看向衛擎,「但是相公,我忍不下這口氣。」
「趙殊把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這件事自然不能算了。」衛擎道。
棠鯉看著他的模樣:「相公,你有辦法了?」
「媳婦兒,給你看一樣東西。」
衛擎抱著棠鯉起身,將她放在椅子上,自己走到一面牆前,按了幾下,那牆上便出現一個暗格。
衛擎從暗格里拿出一疊紙,走到棠鯉的面前,將那一疊紙遞給了棠鯉。
棠鯉接過,看了起來,便發現那裡有名單、帳本……
她看完後,便明白這上面是什麼了,全是趙殊受賄的證據!
這上面涉及的金額龐大,趙殊,他身為皇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這是許久以來搜集到的。」衛擎道。
趙殊和他母族王家,是謀害蕭家和他娘的元兇之一。
衛擎早就讓人去查趙殊了。
這些便是收集到的證據。
「媳婦兒,有了這些證據,便能拿捏趙殊的命門,在恰當的時候拿出來,能要了他的命。」衛擎道。
棠鯉突然笑了,笑中泛著冷意。
「是啊,趙殊最在意的就是皇位,他想做儲君,想當皇帝,我們就讓他當不成,這就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
翌日。
衛擎一大早就入宮,上早朝。
早朝結束後,幾個朝臣又去了上書閣。
這是個小朝會,參與的都是皇帝信任的臣子,以段首輔為首,衛擎也在其列。
衛擎被通知參加小朝會的時候,朝臣對他的態度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他雖升官至刑部尚書,但是都比不上這一變化。
今日的小朝會,商議的便是立儲之事。
周帝坐在首位,筆直地坐著,渾身散發著皇者之威。
「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周帝道。
「臣以為陛下應儘快立儲,以安民心。」
「臣也以為陛下應儘快立儲,諸位皇子如今都已長大成人,各個都是天之驕子,陛下立下皇儲,其餘殿下便可習其長處,輔助皇儲。」
除了兩三個沒說話的,其餘人都是支持立皇儲的。
周帝看得很清楚,這說話的,其實都是有偏向性的。
他並不排斥朝臣們有偏向性,皇儲,將來要做皇帝,都需能臣輔佐。
周帝的目光落在那沒說話的三人身上,一個是段首輔,一個是呂學士,還有一個,便是烏煜。
周帝收回目光,繼續問道:「那諸位愛卿覺得誰合適做這皇儲之位?」
周帝這話問出來,其餘人便有些遲疑了。
「暢所欲言,不必拘束,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皇帝道。
其中有性急的,第一個開口道:「臣以為三殿下為人恭順,行事公正,文韜武略,最是適合的皇儲人選。」
「臣以為六殿下赤子之心,聰慧機敏,也是皇儲之位的最佳人選。」
周帝含笑看著眾人進言。
這朝堂之中的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朝臣們分為兩派,一派支持老三,一派支持老六。
老三、老六……
老三入朝,行事穩妥,許多朝臣對他頗有讚賞,他都看在眼裡。
老六這孩子,雖然頑皮,但是最像他……
「段愛卿,你覺得呢?」周帝問道。
段首輔走到了中央,朝著皇帝恭敬道:「臣以為諸位皇子都是天之驕子、各有長處,陛下選定,臣皆無異議。」
「烏愛卿以為呢?」周帝看向衛擎。
衛擎恭敬道:「臣遵從陛下旨意。」
衛擎低著頭,說出的話很恭順,低垂的眸卻泛著冷意。
皇儲……
太子之位……
他本是太子。
他年幼之時,也曾來這上書閣中,彼時,他是太子,朝臣們都極盡溢美之詞。
如今,物是人非,他成了人臣,千方百計,才能再踏入這上書閣。
衛擎心中的感覺並非可惜。
他對權勢,對太子之位,其實沒興趣。
相反,他厭惡權勢。
若不是為了復仇,洗清蕭家的冤屈,他不會入朝為官。
他就是覺得可笑,這權勢,讓人變得不像人,成了吃人的怪物。
蕭家上下幾百口人,蕭家軍幾萬人,都是犧牲品。
周帝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二人,段愛卿,烏愛卿,說著幫朕分憂,結果就說說而已,還是將這難題交給朕,朕也難選啊。」
周帝雖然這般說,其實心裡很高興。
皇權更替,朝臣有偏向性正常。
但是,現在他是皇帝,這一個個都早就選定了下一任主人,他心裡也會有芥蒂。
段首輔和烏煜此舉,便說明他不站隊,只忠於帝皇,忠於他。
他自然高興。
「朕得好好想想。」周帝揉著自己的腦袋,臉上有些許疲憊,「諸位愛卿,都下去吧。」
「是,陛下。」
朝臣們都退了下去。
朝臣們一退下去,周帝便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疲憊,幾乎半癱在椅子上。
不一會兒,內侍便捧著一盤子進來,盤子上放著一碟子,和一杯溫水。
「陛下,該吃藥了。」內侍恭敬道。
周帝掀開碟子的蓋子,便見裡面躺著一顆黑色的藥,那藥有小指大小,泛著一股清香。
周帝捻起那顆藥,放進嘴裡,以溫水送藥。
吃完藥後,他閉上眼睛,閉目養神一會兒。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覺得精神好了些許。
「德順,朕看著如何?」周帝問道。
德順看了周帝一眼,又連忙低下頭:「陛下神采奕奕。」
之前,就有個御醫,說陛下看似精神,其實內里虧空,還說聖醫的藥有問題,就被陛下給斬了。
德順自然不敢說任何不好的話。
德順伺候周帝幾十年,對周帝極為了解。
周帝的性格謹慎多疑。
當初聖醫被舉入宮的時候,他並非輕易信任,而是用了很多人試藥,證實確實有用,自己才用的。
他頭疼難忍,用了聖醫的藥後,這毛病便解決了,因此才寵幸聖醫。
在太醫提出問題後,他也懷疑過,停過藥。但是,實在承受不了那痛苦,便又重新用藥。
他發現離不開那藥後,只能堅信那藥沒問題,殺了那提出問題的太醫。
如今,誰都不敢說這藥有問題。
「陛下,長公主求見。」這時,外面守著的內侍進來稟報導。
長公主是周帝的姐姐,一母同胞,自幼感情很好。
聽聞長公主來,周帝自然高興:「宣。」
很快,一雍容的婦人緩步走了進來,正是長公主。
「陛下。」長公主行禮。
「皇姐快起來。」周帝連忙道,「賜座。」
長公主坐下,目光落在周帝的身上,很是溫柔:「陛下精神頭不錯。」
周帝露出一抹笑:「聖醫的藥甚是有用。」
「可是那新藥?前一段時日,我看殊兒一直在忙著找藥材,就是為這新藥吧?新藥出來,陛下吃著好,殊兒的努力沒白費啊。這孩子孝順,知道了肯定高興。」長公主笑著道。
「老三這孩子確實孝順。」周帝道,「皇姐,朕剛與群臣商議了立儲,皇姐有什麼想法嗎?」
周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
長公主自然感覺到變化,也明白他是在試探。
都說他們一母同胞,關係好,實際上連自己這個姐姐,他也防著呢。
長公主似毫無所覺,大喇喇道:「陛下,我自然是覺得殊兒好啊,親疏有別,這孩子與我親,不然我怎麼會選他做女婿呢?老六那孩子,太調皮了,上躥下跳的,在我面前晃悠,我就頭疼。」
周帝不喜歡太有心機的人,長公主若是拐彎抹角的說,他會警惕。她這般大喇喇說出來,周帝反而不會懷疑。
周帝收斂了冷氣,也跟著笑了:「老六那孩子,確實跟猴子似的。送去國子監,反而收斂了一些。」
「陛下小時候也是這般皮實。」長公主道,「為了躲太傅,天天往我那宮裡藏。」
「那不是阿姐護著我嗎?」周帝想起往事,神情溫柔許多。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長公主便起身了,離去了。
周帝閉目思量著。
太子……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四五歲的稚童,那孩子很皮實,性格剛烈,不怕他,很是聰慧,總能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反駁他。其實,最像他的不是老六,而是那孩子。
可惜……
周帝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堅定,已然做了決定。
「來人,替朕擬旨。」
擬,三皇子趙殊,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