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告周秦聲的災民在何處,本官要親自審理。」衛擎冷聲道。
「大人,您是欽差大臣,此番負責的又是治水,責任重大,這點小事交給下官處理就行。」陸郡守道。
「事關災民,並非小事,本官定當查出真相,還災民一個公道,絕不姑息!」衛擎厲聲道,目光看向陸郡守,「本官這便去府衙公堂,陸大人,你將狀告的災民和被告周秦聲全部帶到公堂。」
「大人,那狀告的災民想來回了河谷縣,此時應該不在郡中了……」陸郡守道。
「那便將災民的狀紙先給本官,本官審周秦聲。」衛擎道。
「大人,災民們不識字,並沒有寫狀紙。」陸郡守道。
無論衛擎說什麼,陸郡守都能找到理由應付,還真是個老狐狸。
棠鯉算是看出來了,陸郡守就是想扣住周老爺,不想他們插手此事。
扣住周老爺,沂州的糧價就會抬高,陸郡守此舉,其心可誅啊!
但是,她相公又豈是那麼好忽悠的?
「陸郡守,你說有災民狀告周秦聲,結果本官沒見到災民,又沒見到狀紙,莫非是陸大人空口造謠?這件事事關賑災,若是以賑災之事來害人,本官定不輕饒,那只能審陸郡守了!」衛擎道,舉起了那有先斬後奏之用的尚方寶劍,威懾的意味十分明顯。
陸郡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沒想到,欽差的態度這麼直接,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這可是在沂州,他的地盤,難不成,他敢用尚方寶劍斬了自己?!
陸郡守起初還很囂張,與衛擎對峙。
衛擎的手放在劍柄上,緩緩將劍拔出,帶著極大的威懾力。
陸郡守開始冒冷汗,想到這位欽差的行事風格,掙扎片刻,終究還是軟了下去。
「大人,下官並非空口造謠,確實有人狀告周姓商人。下官這便派人去找那狀告的災民。」陸郡守道。
衛擎收了劍,轉頭朝著府衙審案的公堂走去。
陸郡守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他陰冷的目光落在衛擎的背上,凝視片刻,才叫來下人,去把那金安和那屠掌柜找來。
金安和屠掌柜剛好都在郡里。
周掌柜被抓了後,米糧也被扣住了,很多人缺糧,他們的米糧又賣出一些。
那姓周的多關幾日,他們的生意肯定會好起來!
兩人都很開心,就待在郡里,準備好好籠絡郡守大人。
籠絡住了,他們就能大賺一筆了。
所以,郡守府的人找到他們,說陸郡守找他們的時候,他們欣然前往。
等到了地方,才發覺不對勁,這不是公堂嗎?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們被推了一把,就推上了公堂。
抬頭看去,首位的不是陸郡守,而是一年輕男人,那人神色冷厲,氣勢威壓十足,看起來有些可怕。
因為衛擎一來河谷縣就去了救災,所以,金安並不認識這位欽差大人。
陸郡守反而坐在了一旁。
「大人,便是這兩位災民狀告周秦聲,說他賣壞糧給災民。」陸郡守道。
棠鯉作為旁觀者,站在一群看熱鬧的百姓中。
原來所謂告狀的災民就是哄抬糧價的金掌柜啊,真是太可笑了。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並沒有賣壞糧給災民!草民送來的糧,大人可一袋一袋的查,絕無壞糧!」周掌柜也跪在地上。
這幾日,他被關在大牢中,因為什麼事被抓也不知道,什麼人也不讓見,就關著,不見天日。
他都快急死了。
如今上了公堂審理,發現原來是有人誣陷他,自然要據理力爭。
陸郡守的目光看向金安和屠掌柜。
「莫非是你們誣告?」
金安一下反應過來,連忙跪下:「大人,二位大人,草民沒有誣告,他確實賣的是壞糧啊。現今沂州的糧價都是幾百文,他卻賣幾十文,根本不可能是好糧!」
「明明是你囤積糧食,哄抬糧價,才導致糧價幾百文!幾十文才是正常糧價!」周掌柜大聲道,「大人,是這人哄抬糧價,坑害災民,請大人一定要為災民做主!」
金掌柜和周掌柜互相指責,爭得面紅耳赤,隨時可能打起來。
衛擎猛地一拍驚堂木:「安靜!」
金掌柜和周掌柜這才安靜下來。
「本官已經清楚你們所說之事,不必再爭。是你哄抬糧價,還是你賣壞糧,災民們泱泱眾口,真相便在他們口中,本官一問便知。」衛擎道。
金掌柜心虛極了。
他之所以敢誣告,就是倚仗陸郡守站在他這一邊。
但是這位大人,明顯比陸郡守的地位高出許多。
莫不是……莫不是傳聞中的欽差大人?
欽差大人隨便一查,就能查出真相了!
「無論是誰,膽敢坑害災民,定斬不赦!」衛擎厲聲道。
斬……
金安背後冒出虛汗,臉色發白,跪都跪不穩。
「對,這一定要嚴懲,這種時候還坑害災民,簡直不是人!」陸郡守也跟著道。
陸郡守這話,明顯就是表明立場,由欽差大人做主了。
這強龍和地頭蛇的博弈中,強龍贏了,他們賭輸了。
沂州之前也來了不少欽差大人,金安從未見過這麼強勢的欽差。
完了……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他要冷靜!
「大人,大人,您不用查了,草民願意認罪!」屠掌柜連忙道。
他可不想被斬了,他想保命,於是連忙招供。
「是金安,金安蠱惑我們抬高糧價,將本來一百文的糧價抬高到五百文,周掌柜是個好人,他的糧價是正常的,也是好米。但是這樣的話,我們囤積的糧食賣不出去,因此,金安又蠱惑我與他一起來誣告周掌柜!」
「其實草民很不想做這種坑害災民的事,草民心中難安,草民認罪,求大人恕罪!草民也是被蠱惑的啊!草民錯了!」
屠掌柜說完,便朝著公堂上猛磕頭!
金掌柜臉上完全沒有血色。
他怎麼也沒想到,屠掌柜居然會當堂反水。
這下徹底完了!
「當初囤糧明明是你提出來的,怎麼全怪到我的身上?大人,是他蠱惑草民!草民一時糊塗!」金掌柜連忙道,想把事情推到屠掌柜的身上。
兩人便這樣互相推脫起來。
如此,真相便大白了!
「災民們都那麼苦了,他還哄抬糧價,簡直不是人!」
「五百文的糧價,這是要扒災民的皮喝災民的血啊!」
「奸商,去死!」
那些圍觀的群眾,都被激起了民憤,恨不得衝進去揍那倆奸商一頓。
衛擎一拍驚堂木,當即下了判決。
金安、屠掌柜不僅哄抬糧價,坑害災民,還誣告他人,罪無可恕。
金安為主謀,判斬刑!
屠掌柜則被判杖刑五十,終生苦力!
這兩則判決下來,看誰還敢坑害災民!
周掌柜也被判了無罪釋放。
「謝大人,大人英明!」周掌柜朝著衛擎一頓磕頭。
「你本就被冤枉,本官秉公處理。」衛擎道,「去忙吧。」
「是,大人。」
周掌柜起身,便跑了出去,在公堂門口的時候,看到了棠鯉。
頓時,有些明白過來。
是棠鯉救了他。
「多謝夫人……」
「我不會讓周大人平白受冤。」棠鯉道,「這幾日受驚了,沒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周掌柜朝著棠鯉深鞠躬,作揖,然後才轉身離去。
「大人英明,若非大人,下官差點被這奸商給蒙蔽了!」陸郡守很是懊惱道,「下官糊塗,請大人責罰!」
「下官身為沂州的郡守,居然這般糊塗!」
陸郡守說著,眼眶發紅,像是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棠鯉看著,覺得這陸郡守甚是狡猾。
就這般把罪行全推到金安的身上,他倒成了被矇騙的那個。
最多就是個辦案不力,她相公也不能奈何他。
「陸郡守如何,本官心中自有定奪。」衛擎道。
衛擎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郡守府。
陸郡守看著衛擎的背影,臉上的愧疚消失,變得陰冷起來。
他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欽差最後那句話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