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是日宴

  王舒羽抿了抿唇,半晌才悶悶開口:「好吧,那姐姐先看看這份賠禮,你要是不喜歡,等到了府上,我帶你去庫房,你隨便挑。」

  沈虞鳶笑了笑,隨手打開那箱賠禮。

  她可還記著紀槐序說的,關於王家的事,現在計劃奏效,人家都送上門來了,她便也順水推舟,上門去看看。要是真的能去庫房,或許又能發現許多線索。

  禮箱裡塞的滿滿當當,上面一層藥瓶木盒,下面罩著一層粗氈布,掀開一看,是滿滿的銀兩和一貫貫銅錢。

  沈虞鳶沒有去翻那些錢,對於王家來說,這些錢不算少,但是咬咬牙,還是拿得出來的。她更好奇的是,王家能拿出些什麼藥材。

  上好的金瘡藥,一株平平無奇的野山參,盒子裡是圓潤的珍珠,成色極好。

  沈虞鳶捏起一顆珍珠,眯了眯眼:「你們家怎麼會有這麼多珍珠?湖茗城離海可隔著好幾座城池,這麼好的珍珠,你父親一出手就是十數顆?」

  對於宮廷來說,十數顆珍珠可能算不上稀奇,但對於湖茗城內一個商賈之家來說,還是很難弄到的。

  王舒羽正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半趴在桌上,聞言道:「他長年在外走商,每年回家都會帶回來一些錢財珠寶,或者……女人和孩子,近幾年才算安定下來,也不出城了,天天在城中各種青樓廝混。

  這珍珠,聽說是他前些年出海經商得來的。」

  沈虞鳶點了點頭,看著那些珍珠,若有所思。

  好言相勸了半天,沈虞鳶口乾舌燥的看著王舒羽離開,又再三保證自己晚上一定準時赴宴,這才得以脫身,重新打開禮箱,一件件的細看。

  紀槐序站起身,到她身邊蹲下,一同去摸那箱子裡的東西:「王家那珍珠,不可能是出海換來的,王舒羽應該不會說謊,大概是王家家主欺瞞了家人。」

  「怎麼說?」

  「從這裡到最近的海岸,大約要兩個月,若是再帶上貨物和人馬,需要時間就更久,往返最少也要六個月,期間人力物力奇高,莫說王家沒那麼富了,就算真有那麼富貴,出一趟海,沒有兩三年是回不了本的,更別說帶回珍珠了。但聽王舒羽的意思,他爹似乎每年都會回家。」

  沈虞鳶笑著點點頭:「紀公子果然是博聞強識呢,不過還有一件事,你聞不到,就沒發現。」

  她隨手把裝著珍珠的木盒遞給他。

  「這個做工……」

  「這個木盒,用的是一整塊的黃花梨木,這可是貢木,絕非王家可以接觸到的,而且還做工精美,應該是出自宮中。」

  「你的意思是說,王家家主其實是在給皇帝做事?」

  「準確來說,應該是太后。你之前也和我說了,天子年幼,太后掌權,這樣品級的珍珠,在宮中不算稀罕,一般都會賞給些分位不高的妃子。但天子後宮空置,這些珍珠太后有不稀得用,索性就賞下去。我想,大概也是經過了一個又一個人的手,才給了王家的。」

  紀槐序笑了:「你就這麼肯定?萬一他是為攝政王做事的呢?」

  「攝政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賞他這麼一匣珍珠,難道讓他沒事數著玩嗎?」

  紀槐序愣了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若是實在無聊,數珍珠也是可以的。」

  沈虞鳶撇撇嘴:「那還不如把綠豆紅豆摻在一起,讓他一點點挑出來。」

  「哇,你這,太惡毒了,實在是聰慧。」

  「謬讚謬讚。」沈虞鳶謙虛的拱手。

  是日夜,沈虞鳶收拾收拾就去赴宴了,紀槐序一反常態,沒有跟著去,堅持要留在客棧。澤蘭心有戚戚,一直想著母親的屍骨,還要陪著素未謀面,惶惶不安的妹妹。

  沈虞鳶便著鉛丹和冬灰留下來護著他們,自己去了王府。

  赴宴多了,沈虞鳶倒也從容許多,想當年她跟著教授參加學術宴會時,只敢一聲不吭的在教授屁股後頭,看著那些白髮蒼蒼、精神矍鑠的國手捧著保溫杯相談甚歡。

  自己端著盤子從這桌吃到那桌,甜的吃膩了吃鹹的,鹹的吃渴了喝點小甜水,甜水喝多了再來點鹹的壓一壓。

  一路吃下來,待到吃的吃不下了,再跟在教授後頭喝點甜水溜溜縫,就是時候離開了。

  現在倒好,居然也有她帶人出門赴宴的時候了。

  王府上絲竹灌耳,歌舞昇平,宴會一開,美姬端著酒菜魚貫而入,一眾舞姬柳腰裊裊,水袖長飛,沈虞鳶坐在案前,手中把玩著一隻玉盞,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宴樂。

  王家家主坐在一邊,原先還佝僂著腰,拘謹的不敢說話,這會兒三兩黃湯下肚,臉色紅潤的侃侃而談起來:「沈莊主,今日是我那犬子對您大不敬,我在此替他向您賠罪了。

  您看這些舞姬,可都是我湖茗城裡最好的舞姬,您看這舞姿,跳的多美。嚯,這腰肢,這臉蛋。

  真可謂是,是那什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對吧!」

  沈虞鳶淺淺笑了笑,將盞中酒輕抿一口:「美則美矣,唯有一點,美中不足。」

  「哦?是何處?」

  沈虞鳶看著他那張黑紅的胖臉,意味深長的笑了,轉而放下酒杯:「這酒倒是不錯。」

  「哈哈哈哈哈哈,這可是難能一見的美酒,沈莊主若是看得上,臨走時,我為您送上一壇,如何?」

  沈虞鳶笑眯眯的看著下面席上喝的俏臉通紅的紫菀,點點頭:「那就謝謝王老爺了。」

  「誒,堂堂長庚山莊莊主蒞臨我們湖茗城,我們焉能沒有什麼待客之道?您儘管喝,好酒好菜,我王某人管夠!」

  「哦?是嗎?」沈虞鳶的目光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在眼前的歌舞上,像是無意提起「今日你家公子來我住處道歉,帶來了一箱子賠禮,他還說,若是我仍然覺得不滿,他可以帶著我去庫房,隨意挑選。」

  「呃,這,這呵呵,當然可以了,待您用完飯,我便叫那不成器的東西來,帶您去庫房挑選。」

  王家家主聽著這話,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該死的賤種,平日裡娘們唧唧的沒個男人樣便罷了,居然還敢私自作出這樣的決定,將自己庫房裡的東西隨意送人。

  若不是他娘的身份,自己早就把這個賤種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