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在這時敲門進來,他們幾個侍衛今日沒有跟著去藥鋪,一早就被沈虞鳶派出去打探消息。
這會兒皺眉抱著他的劍:「小姐,藥鋪有問題,我們山莊每年都會要求他們給帳單,我們山莊在每個藥鋪都占幾分利,每年賺夠了日常開銷,多的利潤就分出一半給山莊。
最初幾年,他們藥鋪賺了錢還會給山莊一部分,再後來,帳單上就一直只夠日常開銷的。
我去打聽了,城裡的百姓都不敢去那裡買藥,說那裡的藥價格負擔不起,而且……吃了不管用。」
各地藥鋪的最開始,是由山莊出錢買藥材租賃店面的,之後每年山莊都會負責一半的進價。店鋪里藥材售價都不高,主要是為了讓城中百姓都能吃上藥。
「價格高?」
「是,前幾年還低些,到現在,比我們手下其他藥鋪的價格都貴,和城中高端的藥鋪價格差不多,普通百姓完全吃不起。」
「那吃了不管用又是怎麼回事?」
「有百姓拿了藥方去開藥,吃了好久也不見好轉,咬牙去別的藥鋪重新抓了,沒幾天就好了。現在王大虎的藥鋪,在百姓口中人人喊打。」
這個時代的人們向來是吃不起藥的,有時咬咬牙在郎中那開了藥,也只能選最廉價的。
藥鋪幾乎只為有錢的地主和勛貴服務,普通人想要吃點藥,那簡直是難如登天,莫說有沒有錢了,大多數時候,連藥鋪的門都進不去。
長庚山莊為勛貴治病,拿到的錢財珠寶不計其數,大半都拿出來開辦藥鋪和善堂,就是為了讓普通人能過的更好一些。
王大虎做的一切,都是在長庚山莊的雷區上蹦躂。
沈虞鳶抿著唇,指尖把玩著一根微光閃爍的銀針,像是甲蟲翅上閃耀的金屬色光芒:「我寫幾張藥方給你,你和殷孽,冬灰,喬裝一下,分幾次去抓藥來。穿的簡陋些,就說自己是外地人。」
「是。」
空青抱著劍一臉嚴肅的離開了,紀槐序從包裹里掏出一匣點心推到她面前:「吃點東西吧。」
「沒心情,不吃了。」
紀槐序的神情凝重了一些:連點心都沒心情吃了,看來是真的很生氣了,這咋辦呢?
他小心翼翼試探:「那去給你買燒雞?」
「太油。」
「鹽水鴨?」
「太咸。」
「金絲小卷?」
「太飽。」
「蟹黃湯包?」
「那還行,要新鮮熱乎的啊。」
紀槐序心裡的石頭放下了,樂顛顛跑出去給她買湯包。
沈虞鳶癱在軟榻上看了一會兒話本,心情又好了一些,就看空青敲門進來,一張嘴就是:「小姐!大事不好了!紀公子出事兒了!」
沈虞鳶悠哉悠哉晃著腿,夾著嗓子學:「大事不好啦!師父被妖怪抓走啦!」
「小姐!不是玩笑,紀公子不能視物,方才我回來時,見他在街上被人攔住了!」
沈虞鳶一躍而起,緊張起來了:「那他有沒有一把把人家脖子擰斷?」
「沒有,但是……」
「那就沒事,你去看著他,讓他等下也不要把對方脖子擰斷。」
「好,但是您還是過去一趟吧。」
「相信他,他可以的。」
「可是,攔下他的那位,是考功員外郎的侄子。」
「啥玩意兒?」
「考公員外郎,吏部考功司考功郎中的部下,他的侄子。」
「聽起來耳熟。」
「考功郎中就是之前來山莊替兒子求醫,您說……不好治的那位。」
「好奇怪,六人定律在此刻靈驗了,我以前追星的時候咋沒遇到過。」
「啊?」
「沒什麼,咱們去看看。」
空青謝天謝地的跟著出門,再不走,只怕紀公子都要被對方吞吃了,到時候小姐失去了如此寵愛的面首,不是,如此親密的朋友,那該有多難過,她一難過就折騰身邊的人,就滿腦子天馬行空的想法。那些殺不死人的,終將使他們更加憔悴。
湖茗城最繁華的一條主街上,往日裡來來往往的百姓都圍聚一處,探頭探腦的往裡面張望,一個個挎著菜籃議論紛紛。
沈虞鳶還沒走近,就聽到兩個大娘低著頭,捂著嘴,那架勢小心翼翼,那聲音震耳欲聾。
「誒,這小公子還真是,嘖嘖嘖,怪不得能被王家那位看上。」
「可惜了,這小公子這麼細皮嫩肉的,怎麼受得住哦。」
「真的假的,王家那位……」
「都是真的,我表姑家的二侄子的朋友的妹妹的手帕交,在王家做灑掃婢女,她回鄉下探親的時候,親口說的。」
「啊?那王家難道真的要……」
「我看啊,多半是了。」
沈虞鳶站在邊上自然的加入,滿臉都是驚訝:「那王家以後可怎麼辦啊?」
「害,那也不是事兒,王家那老爺子在外面多少風流債,兒子指不定就藏著好幾個呢。」
「哦呦,這麼厲害。」
「這不是大伙兒都知道的嘛,早傳開了,咱們湖茗城誰不知道……哎呦,你誰啊?」
沈虞鳶看著眼前嚇了一大跳的大娘,憨厚的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我尋思這裡發雞蛋呢,這麼多人。」
大娘一聽,這可了不得了:「啥玩意兒還發雞蛋?姑娘你莫不是傻了,這麼金貴的東西能當街發?你不是咱湖茗城的人吧?我瞧著你眼生啊。」
「對嘍,姐姐好眼力啊,這都能看出來?」
大娘美滋滋的嬌羞一笑:「我這麼大年紀了,還叫姐姐吶?我和你說,這湖茗城上上下下,就沒有我們姐妹幾個不知道的事。咱一天天從東街走到西街,買菜賣菜,知道的事兒多了去了!」
「哎呀,那這裡面是咋了啊?」
「今兒咱這來了一位小公子,哦呦,長得那叫一個俊美,多水靈,就這麼在街上走……」
邊上另一個大娘插嘴:「水靈是水靈,可惜是個 瞎的,這不一眼沒看見,撞人家王家那瘟神身上了。可憐見的,手裡提著的東西都撒了一地呢。」
「就是就是,王家那位啊,把人揪住了不放呢,硬是要讓他賠錢,那公子哪裡拿得出來呢?」
「等等!他把什麼東西撒了?」
「你說那位小公子啊?我瞧著好像是西市的蟹黃湯包,那可不便宜呢,撒了實在是……誒!姑娘?」
大娘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姑娘臉色一黑,嗖一下從眼前消失了,空氣中只留下一句語速極快的:「不好意思。」
嘿,小姑娘還挺有禮貌呢。
再定睛一看,那姑娘已經一路擠到中間去了。